沈汐禾疾聲厲色,說完便撕心裂肺地咳了起來,並且是咳血的那種。
瘦猴立馬就急了,他想讓夏洐趕緊出去,別再刺激沈將軍這個傷號,但對方是王爺,又是督軍,他人微言輕也不能以下犯上讓將軍更難做,只能乾著急了。
不過夏洐是個體面人,他身為皇親貴胄,不至於要和一個負傷又正值內心悲痛脆弱的女人計較什麼冒犯不冒犯的罪過。
尤其是,她不是尋常女子,她是如今大夏第一女將軍,也是他汲汲營營這二十年唯一能入眼又放心上的女子。
只可惜,寶劍未淬成,大業亦是未成,他沒法不顧大業而去談兒女情長。
夏洐看沈汐禾咳血了都在犟,只能抿抿唇線,不再堅持,留下一句——
“你好好休息,等稍晚時候,我再來看你。”
說完,警告地看了眼瘦猴就出去了。
瘦猴無辜地眨了眨眼,等他走了,趕緊地將藥碗遞到了沈汐禾嘴邊,“姑奶奶,求求您了,趕緊喝藥吧,彆氣了。”
他難得的沒有喊將軍。
可見是急眼了。
“別軍師還沒醒,你就又倒下了。”
沈汐禾這次沒有堅持,直接下巴一低,一隻手扶著碗口,眼都不帶眨一下的就喝下了一整碗。
這藥熬得極濃,加上這麼一耽擱就又放冷了,按道理說,肯定苦不堪言才是,但是將軍……
不愧是長了個小白臉的女漢啊,真強。
沈汐禾喝完藥,就躺下了。
”你去歇著吧,我想睡會。”
她表現得實在是太平靜正常了,反而讓瘦猴開始擔心她是不是哀莫大於心死,接連的刺激之下,有點想不開了?
不禁寬慰她,“將軍,瘦猴不會說漂亮話,但是……人死不能復生!我們上沙場的,每次打仗前就沒有想過能全身而退,做好了必死的準備的,雖然我活著,但是我想,弟兄們泉下有知一定不希望你為了這件事和自己過不去。”
“我明白。”沈汐禾的聲音平靜得像是一汪湖水,她低聲地回著,“我從沒有什麼時候比現在更明白,我的命,不屬於我自己,他們不在了,我背上便不止扛著我父兄四人的使命,現在,還有沈家軍所有跟著我……慘死的將士們。
他們還有家人需要我回去謝罪,安撫,照顧。他們的仇,還需要陳軍狗賊血債血償……還有你和鳳緋池,我答應過要保護你們。”
聽著少女如此沉穩又冷靜的一段話,瘦猴不禁鼻子一酸,擦了擦眼睛,只覺得想哭。
太不容易了,將軍真的,太不容易了。
年少便失去至親,為了保護沈家的獨苗苗,一介女郎掛帥出征,十幾歲的女嬌娥本該在深閨中被保護得好好的,她卻已經在無數次艱險的戰役中,刀口舔血地過來了。
這次對她的打擊更是覆滅性的,這麼多兄弟的命,她怎麼會不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