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面繡需要有經驗的熟手,即便是相互教授,也需要時間。寶姝盯著那繡出的圖案,只覺體內忽冷忽熱,竟生出恐懼之意。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張“暹羅撲蝶”的扇面,也許那扇面上的確不是雙面繡,而是眼前織機上不曾見過的繡法。
“是誰讓你們在此刺繡的?”寶姝問。
太子良娣親臨,女冠們紛紛放下雲梭,向寶姝行禮。道師說:“織機是尚服局群補衣送來的,刺繡之法,亦是群補衣傾囊相授。”
“荒唐!宮中寺觀,皆隸屬太史局,由聖人親掌。她區區四品女官,竟敢調動聖人的人幫她做事。你們成日刺繡,那誰來祝禱。”
“祝禱之事,小女冠們沒有耽擱。”人群中傳出一道聲音,“再說群補衣,她拿著鳳印呢。”
燕王妃自身難保,竟連鳳印都給她了?寶姝一時哽住,臉氣得發白。
孟良娣勃然大怒,女冠們不由擔憂起來:“良娣若不準許我們碰朝貢,那、那群補衣此前答應的酬金和旬假還作數嗎?”
寶姝在織機間轉了兩圈,想到雙面繡,一時無法完成,咬住了唇。再轉過身時,神色已經如常:“你們既已繡到一半,豈有半途而廢之理?繼續繡吧,先前允諾給你們的,自然也會兌現。只是太子殿下此前下旨把朝貢之事交給本宮,你們日後聽本宮的吩咐。”
這日群青收了傘過來,便見通身錦繡的寶姝,帶著奉衣宮女和幾個內侍站在觀中。
群青心中一沉,卻見女冠們還在正常趕織,只是她們低著頭。
寶姝道:“這批繡樣是本宮負責,自然要來盯著進度。”
群青陡然抬眼:“你說什麼?”
寶姝的神情越發愉悅,對身邊內侍道:“還不給給群司燈宣旨?”
那內侍道:“傳太子殿下手諭:正四品補衣群青,即日起平調至尚寢局,任尚寢局正四品司燈。”
未及他念完,群青拿來自看,看到“司燈”二字,只覺荒謬。
雖然她知道對李玹重權勢,她對他來說,不過是一枚可以挪動的棋子,但此時此刻,她還是感到寒風撲面,冷雨浸骨。
群青望向寶姝:“有些事我正愁不知如何收尾。從我手上搶的東西,望你接得住。”
她的瞳仁漆黑,看看那些織機,微帶笑意,令寶姝生出森寒之意。
“我就是要搶你的,怎麼了。你從我手上搶走的還少嗎?我的阿兄,殿下,朱尚衣,在六尚的本該是我……”
群青撐了傘回去。好在她努力升任,不過是為了做緋衣使換回阿孃,至於在尚服局還是尚寢局,其實沒有關系。
寶姝叫道:“你說那句話是何含義?”
見群青不回頭,寶姝不免心亂,疑心織機遺存了什麼問題,吩咐奉衣宮女道:“去尚服局調兩個十年以上的繡娘過來。”
奉衣宮女卻帶來了更緊急的訊息:“孟良娣,燕王妃今晚恐要發動了!”
寶姝頭上鎏金的步搖輕晃,神色也變得緊繃起來:“這樣好的時機若不抓住,如何對得起殿下和阿爺?走!”
群青是從尚寢局混亂的賬目中被狷素喚回去的。
蕭雲如自傍晚開始腹痛,直至午夜還未生下。通明的燈火照著內侍和宮女們不安的臉。
燕王妃的奉衣宮女翠羽在門口迎接:“青娘子回來了。”
翠羽眼圈微紅,通身顫抖,說了殿內的情況。她忽然小聲道:“青娘子,您可聽見外面的風言風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