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業一直覺得,自己雖是和尚,但曾經受過義務教育的自己,其實骨子裡是個儒雅的文人。
奈何世道艱難,有這麼一遭竟然會和三個粗人呆在同一片屋簷下,李淳風到還好,至少人家也是半路出家的野道士,還當了幾日程家村村學先生,至於玄德和程處默……
好吧,一個醜,一個更醜,兩個大漢就像門神爺一樣癱坐在前堂兩側,袒胸露乳高談闊論,大開大合揮斥方遒……直白一點的說,就是吹牛逼,吹到興頭上一拍大腿跳起來,仰著頭哈哈大笑。
程小公爺更甚,一手掏著鼻孔,一手摳著腳丫,舒服了後兩隻手換著來,一股酸痠麻麻的味道禁不住往李業閉孔鑽,李業愣是默唸了幾十遍清心咒愣是沒忍住,啪啪幾步跨到了大門口,捏著鼻子把腦袋伸出門外才微微鬆了口氣。
“咦,小師傅跑那麼遠幹甚,俺向來佩服你這種有本事的高人,既然今日有機會,咱便好好嘮一嘮。”程處默說著跳過來,捏著李業的肩膀就提溜了過去,啪的一聲摔在臺階上。
李業望著僧衣上五顏六色的手印,眉間青筋亂跳。
“老哥託一聲大,換你一聲老弟了。”程老黑在李業後背摸了摸,又摸了摸,“老弟是有大才的人,窩在翠華山上終究有些可惜,有沒有想法去長安城,無論幹哪種營生,終能出人頭地。”
“不是俺看輕和尚,畢竟這種行業少有大才,多是些坑蒙拐騙的勾當……”
“殺賊,想讓佛爺撕了你的嘴嗎?”玄德大怒,手中黃銅棍砰的砸在地上。
程處默一聽,啪的一聲跳起來,“來,正想跟你掰掰手腕,上次被你陰了一把,這次老子一定要贏回來!”
砰砰砰,一言不合就開幹,像兩隻黑熊,在夜色中撞在了一起。
李淳風整理了一下道袍,朝著兩人翻了翻白眼,“有辱斯文!”
吼…啐,一口濃痰在半空劃出一道弧線,啪的一聲落到兩人腳邊。
場面一靜,下一刻,一張大手伸了過來,薅住李淳風的衣領,啪的一聲扔到了戰團當中,緊接著便是斷斷續續的慘叫。
李業感覺有些心累。
……
三人一直鬧到後半夜才睡下,程處默這位小公爺倒是一點沒有嫌棄敝處簡陋,倚靠著簡單的孺子直接躺下,漸漸的打起了呼嚕。
李業眼珠子瞪得溜圓,卻睡意全無。既因為某種讓人窒息的味道縈繞不散,還因為,他發覺自己的心態在慢慢改變。
原來在知道自己是辯機之後,他便做好了安分一輩子的打算。
對封建王朝至高皇權的畏懼,對死亡的畏懼,對一切不可控的畏懼,讓他對二十里外的長安城,充滿了牴觸情緒,如果可以,他一輩子都不想踏入那個地方,見到那個人……
但不知不覺中,他發現自己的牴觸情緒越來越弱,尤其是在認識了那個女孩之後,竟然莫名的,對那裡有了憧憬和嚮往。
他知曉穿越這種扯淡的事很多人幾輩子都遇不到一遭,而自己既然成了這個幸運兒,難道真的就默默無聞一輩子?
自己,終究還是個少年。
“男兒何不帶吳鉤,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凌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
這才是男兒志向,這才是少年風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