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等著下一次開會的時候眾人彈劾你吧!”
略微失控的音,院長辦公室的大門砰然閉合。
位於辦公桌背後的白鬍子傳奇沒有多餘的表情細節。他一隻手捏著羽筆搭在桌面上,坐姿很自然,方正鼻尖戳點紙張,發出異常輕柔又好聽的聲響。
陽光從窗簾外直射進來,灰塵旋轉,像是金色帷幕裡的雨。
四天,已經這樣來來去去爭吵了四天。
從邊緣人物到核心高層,每一個敲門進來的人都帶著不同的聲音和不同的姓氏卻闡述相同的目的。他們的要求很簡單:要麼維奇代表學院開放紫藤的國作為補償,要麼讓簡艾斯付出相等的代價——這裡面的相等大意是付出與這些財閥以及學院高層相同的籌碼和人情薪水。
由此可見這壓根不可能。這群人根本是在刁難。全如成群結隊的鬣狗,在白色獅子的周邊嗚咽且試探。
有些煩了。
推一下金絲眼鏡的邊框,維奇蹙緊眉,停住筆尖點紙張的動作,胸腔起伏呼吸,對唯一留下的人兒說道:“你也是來勸我的嗎?”
“嗯……我沒有這麼無聊。”背光的牆角起先不發出聲音,待到一條黑色西裝褲從黑暗裡探出來,腳踝那點紅襪子,顏色格外鮮豔,“我是來聊工作的。學院的排查又一次結束了,我們還是沒有抓到那隻小老鼠,你是不是感知錯了,還是那惡魔已經取消了這個地方的媒介。”
“她不會放過簡艾斯。”白鬍子維奇抬手喚醒辦公室裡的禁忌,一改之前的遮掩,語言直白且資訊強烈,“簡艾斯的心頭血已經讓巴蒂巴特製作出一個能降臨現實的人偶。它嚐到了甜頭,不可能放過這個機會。我完全相信它在簡艾斯身邊留下了枚足夠窺視他的錨點,而被當做錨點的這個人……”維奇沉吟了會,“如果現在阻止,一切都還有轉機。”
“嗯。”坐在角落沙發裡的人又發出鼻音,摘下深紫色禮帽,一根捲髮垂落在額頭前,“如果真是這樣,我不認為這個學生會主動站出來。”
“惡魔太過熟知人心,就像無解的精神毒品——我還沒見過有人能從這類慾望裡脫身。”
“簡艾斯,是名義上的第一個。”
手掌垂下,黑手套與袖口間的禁忌圖案暴露,線條凌亂又神秘,宗教感呼之欲出。
維奇聽懂了裡吉威的暗示。
金絲眼鏡後的眼垂斂光芒,換個聲音,換個醇厚又冰冷的腔調:“每個人都有選擇的自由。他並沒有犯規,哪怕是與加布力爾的糾紛,他也不存在什麼值得重視的問題。”
話音墜入金色的陽光。
坐在角落的巫師好似在呼氣,搖搖頭,將戴著黑皮手套的手搭在西裝褲上,說:“我比任何人都想要簡艾斯好好活下去,他代表一種全新的可能,你並不需要防備我,在這個問題上我會保持與你的觀念統一,不過那柄劍和夢境惡魔的事情該怎麼處理。畢竟時間已經不算多……何況有這麼多的人在排隊出價。”
黑色手套的食指點點。
白鬍子導師面色如常不做任何表示,將羽筆工整貼住紙張上沿邊界,稍稍抬起背,給了個十分模糊的回答:“我會在七月的最後一天給他們所有人一個交代,那時候我會做出讓步,至於那柄劍是簡艾斯的獨有物,夢境惡魔我希望能在這個八月前根除,我會再次啟用雪山的禁忌,把它徹底找出來。”
“嗯哼。”裡吉威淡淡發出鼻音,抬腳換了個姿勢的二郎腿,再梳理梳理,把最後那點邊角溝通完,“簡艾斯的勢之力我需要進一步臨摹,也許這兩天這三天,噢對了,今天已經是星期幾了?”
“你是巫師。”維奇深深看眼裡吉威,低下鏡片後的眼皮,聲音不變地回道,“現在是7月24日下午4點51分,離學院的飯點還剩1小時9分鐘,如果你願意,可以留在這裡和我一起用餐。”
“我想還是算了。”角落沙發上的巫師優雅起身行禮,重新用禮帽蓋住捲髮,窗簾邊的陽光明明熱情又活潑,偏偏沾不到他身上,甚至其延伸在地毯上的影,也被可以模糊了。
他就像是謎。
白鬍子維奇一瞬不瞬看著對方的動作,待到門把旋轉,便提醒說:“這次南方暴動裡出現了‘13號部隊’、‘聖所’、以及‘刀斧臺’這樣的代號,前兩個在西北,另一個在東,十月中旬前不會有任何偏移,如果巫師協會為你安排了工作,這點情報能為你節約時間。”
“那替我向斯凱沃克說一聲謝謝了。”門前的人停步回頭,卻看不清帽簷下的模樣,“但是王都方面也有我的名字,我的行程……現在還不確定呢。”
“我只想對你起到一些幫助。”維奇平靜出聲,拿起書堆邊上的茶杯,預圖給自己泡上一杯熱茶。
辦公室門閉合。
剩餘的白鬍子導師捏著熱氣騰騰的茶杯站在窗戶邊上,望著帶了點晚霞火紅的雲朵和陽光,低頭,慢慢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