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有一束火柴在水晶吊燈的照映中撲騰燃起。
簡艾斯前傾接住這束火光。
火柴的光很亮,阿拉斯加仍能感覺到艾斯在注視他;所以手腕抖抖甩滅火柴,重新把身子貼靠在沙發上,順氣,搖著頭答:“好吧,我不想了解也不想知道你的計劃了,我每天的工作行程很重,各種各樣的會議壓著我喘不過氣來,誰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會有這麼多敵人?我現在看著那些噁心的間諜就想吐,如果能,”
主臥大門開啟,大管家莫瑞斯帶著一行僕人把香氣四溢的銀盤放在茶几上。
“算了吧。”阿拉斯加面對這些美味更不想多講,接過僕人遞來的刀叉,仰頭方便後者系餐巾,然後一面切割盤子裡的牛裡脊,一面聲調正常地結束,“我從明天開始也要去學院外做生意了,熱邁厄斯和路留下來的團隊我會全部帶走,反正你也用不上,就讓你一個人去面對那些豺狼吧。”
“嗯哼。”簡艾斯凝神靜聽,抬起眼,露出恰到好處的笑容。
這位神聖帝國來的巫師還是這麼的聰明。
或者說自小從磨難艱險裡成長起來的超凡者本應有這樣的嗅覺和本事。
簡艾斯點頭品嚐著嘴裡的牛肉粒,用餐巾抹一抹嘴唇,喝口果汁,笑著念:“現在這段時間,那城主和城市裡的律查可都不太喜歡我,你要適應並小心他們的關注,還有,”
“確實是封城了。”阿拉斯加接上這句話,嘴裡鼓囊囊,吃得很暢快,“你導師的命令,他把壓力都丟到了你這邊,所有人巴不得你被聚光燈燒到渣都不剩,結果你卻還要挑戰更艱險的路,我都不知該如何形容你,算了,還是早些出院工作的好。”
“cheers。”
大白熊往前舉杯。
簡艾斯拿起果汁一飲而盡,還想繼續說,反而被這越來越活潑的下屬搶了話,旋即只能聽對方問道:“你體內那股精神力摸清楚了麼?”
“嗯?”
隱隱有陣細微的蟲鳴從花木掩映的陽臺傳來,節奏很低緩,好似膝間維奧爾琴,為夜色憑添幾分厚重。
阿拉斯加當然察覺到了這些動靜。
紫藤花下,汙黑扭曲的樹藤邊,有一隻鉗嘴碩大的黑色甲蟲從月光裡飛過,嗡嗡靠著白石柱子,震動下甲殼下的薄翅,爬動調轉方向,微仰頭,竟是對準了客廳燈火通明裡的白袍巫師。
“這也是傳承嗎?”
嘴裡的牛裡脊恍惚就不香了,一片落葉正吹著調,阿拉斯加慢慢嚥下嘴裡的食糧,皺眉看看老闆的臉,再找到單掛在白綠色牆壁上的紫檀木劍匣,目光敏銳了許多,用握餐刀的手撓撓頭,繼續問,“卡提納裡的死人骨究竟留給了你什麼?那是王的國度嗎?你……你又在裡面待了多久?”
這是白袍巫師兒第一次問這個問題。
柔和燈光內,埋頭吃著美食的簡艾斯終於停下刀叉,喉嚨吞嚥一次,用純白餐巾擦擦嘴,直起腰,迎著阿拉斯加的目光回道:“卡提納裡,準確來說是一份古老的記憶,我從裡面學會了兩種禁忌的繼承方法。一個強化了我的鼻子,一個強化了我的嘴巴,這裡面還有一些我還沒掌握的媒介,譬如那屍蟞,還有一種,類似乾草的蟲子。”
“我的精神力也是這樣開啟了。”
“但這都是前戲,是那正餐前的開胃菜而已。”
少年攤開雙手。黑金袖袍裡的手白如玉,覆著雜繡金線,有種難言的貴氣,和他這個年紀不該有的沉穩與滄桑感。
就比如……
某個金字塔深處的秘聞,正以一種不可逆的姿態與現實觸碰,至終與這片空間裡的少年合二為一了。
阿拉斯加到此舉著一張媒介放在臉前,透過這份禁忌的加持去觀察,望出來的只有一雙眼睛。
而那眼瞳裡……有如黃沙飛舞般的荒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