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怎麼回事?”
大廳裡的棕木方桌。
朗燁點上一支菸,頭微微仰,花牌耳墜搖曳,濃霧與燭光揉在一起,一下子讓整個輪廓更顯朦朧。
簡艾斯並沒有著急答話,姿勢松閒地坐在玫瑰椅上,椅子靠背中間鑲嵌金絲線刺繡,與黑色襯衫相觸,襯托出愈發高貴的氣質。
朗燁到此刻轉過了頭。
簡艾斯慢慢抿嘴,指尖摩挲一下,而後答:“他賭拳,他拿自己當莊當籌碼,服了藥沒知數被毀了根骨,比賽沒贏,當莊的錢也沒了,可能是害怕學院處罰,想在買反了的那些朋友身上弄一筆跑路費,最後失敗了,就殺了兩個人。”
短暫的敘述結束。
朗燁擎著煙表情逐漸放空,隔半許才回過神來,抿嘴,用鼻腔擠壓出肺葉裡的濃霧:“他那邊欠了多少錢,你不是和加布力爾家族有關係嗎?不能查出來?或者提前發現這件事?”
“他不可能到任何和我相關的賭場開盤的,這個你應該清楚,內史密斯。”簡艾斯低頭拍掉衣服上這點菸灰,深吸氣,又念,“那個小作坊和參與的渠道都被學院一次性除盡了,我並不知曉這件事情,不然我可以凍結那個盤口,至少他若是與我說,那事情絕不會發展成如今的樣子。”
聲落,朗燁的另一隻手捏拳,背脊稍稍挺直,鼻腔噴出兩道濃霧:嘆息說:“他啊,他……”
語到此停,玫瑰椅上的二人相互沉默起來。
香爐依舊飄煙,很藍,纏繞著去往圓柱之上,在宅邸頂部盤旋。
與此同時,一列服務生託著盛滿食物的盤子越過廳右側的廊道——空氣中有股辣香,好似某種訊號一般,極快速地蔓延充盈空氣,勾動饞欲,使口腔分泌涎水,以至腹部,也不安分的咕叫起來。
“吃飯吧。”簡艾斯拍下扶手站起來。
藍紋屏風那頭的大幾圈麻將聲很響,等到簡艾斯進去,贏著一大堆五顏六色的晶幣的趙子潮歡笑抬頭,整個蠟黃色的小臉兒被紅潤取代,頭髮都蒸出一團團熱氣,當真是玩出一身熱意了。
“李兄!”趙子潮抓一把晶幣往簡艾斯那邊灑,哈哈笑,十分豪氣的念,“我說了你完全可以相信我吧!跟我合夥,就是贏錢多!”
言罷,這位穿著厚厚外套的小哥兒豎起大拇指,十足臭美的“嘖”兩聲,確切很精神。
“啊,”簡艾斯略前傾伸雙手把飛來的枚枚晶幣收下,沒數,直接戒指一抹;然後拉開紅木圈椅,坐在了趙子淳邊上,“聽這意思,今晚的贏家好像只有一個。”
趙子淳聞言擺擺手。對面的趙敏仍舊是滿臉紅光,笑得好似月牙兒,尤其是黛眉稍彎的風情,讓光線都柔和明亮起來。
“誒,”趙敏叫住了簡艾斯,好好問,“你剛才說……你們那裡有人死了呀?”
“嗯。”簡艾斯發出鼻音,伸手點點菸灰,疊起長腿,念,“一點小事罷了,這世上天天死人,也沒什麼好奇怪。”
聲落,趙敏用手帕點點鼻翼上的細汗,好生瞧眼這傢伙,暗啐一口,開始收拾自己面前的錢幣。
“各位先生。”屏風邊蕩起一縷縷風;原是戴著廚師帽的島谷主廚,耷拉眼皮向眾人洪亮邀請道,“食物和飲品都已經準備好了,現在正是最好的享用時候,請動起來吧,塔派時間到了。”
主廚說完拍拍手。
來自中庭的趙敏幾人大概聽不懂對方這口音濃重的波斯語,不過單論其動作也能品出意思,於是各自起身,並招手讓自家忠僕把價值不菲的玉石麻將收好,跟著由趙子淳率先走在前頭,而後是趙敏,至後才是子潮拉捏住簡艾斯的手,邀請對方一同邁步了。
人與人的交際總歸是用一步步細節來堆砌出深厚情誼的。
作為客人的朗燁早早貼在屏風邊上,趁著趙子淳幾人先走的功夫,對一位服務生打了個響指,貼近對方耳,聲音很平穩的念道:“去我馬車上取一罈桂花酒,另外拿一小樽玫瑰釀,這些我車伕會告訴你,你只管去。”
“好的。”來自島谷的服務生慢慢點頭。
朗燁一動不動地看著這抹背影,看到眼神空起來,彷彿看得不是眼前,而是一些往事,一些無聲消逝的記憶。
他到底是陷入同學死去的衝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