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領地,”
商討至夜深,一身純白巫師袍的阿拉斯加攙扶簡艾斯上床。對方亦是靠在墊枕上握住他的手,兩腿伸入天鵝絨被褥中,張嘴吸氣,呼吸半晌,補完未說盡的話,“那個領地你找一個足夠聰明的代表團前往,阿含圖想要我死,我不可能出現在他們的視線中,就算這個公文明令我去才能交接權利,你也要想辦法把一個代表團送到阿魯加通,讓他們觀察我領地上的家族,探明他們的結構,把資料儲存在我的書房裡。”
“嗯。”阿拉斯加發出很輕的鼻音,側身坐,依舊握著簡艾斯的手,肥胖高大的身軀將深灰床單壓出一個深凹痕。
“你還想要那片領地嗎?”他問出這句廢話,抬起頭,眼睛環視一圈主臥——確是僅有最忠誠的管家在沏茶,而且動靜也極小,完全敵不過窗外的雨滴敲打聲。
“當然了。”簡艾斯深深吸氣,點頭,扯出自己的手前指;接住阿拉斯加遞來的雪茄,嘴銜住,身子前傾接火,抽兩口,長睫毛在煙霧裡若隱若現,眼尾弧度也顯得迷濛。
“呼……”
濃郁煙霧被嘴唇抿成細線撥出。
簡艾斯後仰頭貼住軟枕,目光移向圓弧頂處的水晶吊燈,看住這份絢爛,慢慢笑了起來:“你是不是認為我太貪心了,明明現在的都還消化不了,就已經想著碗裡,看著別人的鍋裡。”
“你是個明智的人,我相信你能平衡自己的野心。”阿拉斯加從內兜取出一盒大紅色香菸:鋼格魯7號,售價一枚紫晶,絕對的貴族奢侈品。
這位在神聖帝國飲血茹毛的巫師終是過上了好日子。
簡艾斯一瞬不瞬看著阿拉斯加兩指夾煙的模樣,自己捏住雪茄抽一口,舔下唇,繼續說起私密事:“我走後你要監控城裡和北方的動靜,公司高層儘量不要外出。史泰龍一手創辦的入職測試製度已經很完善了,你按照這個基礎進行加減,儘量留住人才,別怕花錢,畢竟這是我們這類沒有根基的公司,最快最簡單的崛起通道。”
“另外寫封信給維多利亞,”簡艾斯想了想,組織好言語,“告訴他們……我很榮幸接到他們的邀請,不過學院的學業優先,我需要聽從導師維奇的排程,如果有時間我會去拜訪,記得幫我在書信裡向諾福克請安,以及拉塞爾德文,還有他那些可愛的下屬。”
“我知道。”阿拉斯加點頭。
簡艾斯用左手端著雪茄的側頭,看住床邊人的面容,不放心的補充道:“記得這個任務要交給巴里德,他在文字上是一絕,我都想給他多漲點工資,甚至為他換個崗位。”
“我看過他寫的莊園通告。”吸口煙,阿拉斯加笑了起來,肥肥的臉蛋很圓潤,好似手裡夾的不是煙,而是糖果棒,“他有著一顆詩人的心,而且愈演愈烈了。”
“他開心就好。”簡艾斯溫笑一聲,伸手移向床邊。
阿拉斯加將床頭櫃上的菸灰缸拿起來停在他手下,看著對方點菸灰的細緻樣子,確定這人兒骨子裡的愛乾淨,以及喜愛秩序,喜愛心靜這一特點。
這其實是極為難得的。
在十七八歲的年紀,擁有帝國大多數貴族都眼紅的財富和資源卻不自飄,時刻都能安靜自省,十分清晰自己的目標且願意為之計劃,還有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狡猾殘暴,如獨狼般敏感的嗅覺和眼光,以及時刻堅守底線,事事會考慮身邊人,會換位思考的種種小習慣。
究竟是誰把他教成這樣子的呢?
阿拉斯加過去想不通;現在也想不通,或許以後也不會想通。
但這並不影響他知曉這樣的人是有多罕見——許多人在年輕時用狂浪來書寫青春:菸酒、女人、藥品、賭桌、以及各種各樣能讓人忘卻今日事,不憶曾經的好東西。他們太清楚年輕的優勢了,美名其曰是為了交際,為了多長見識,為了多一條以後可用的人脈,方便今後發展,方便各種機遇襲來。
只是有些機遇來了也需要手硬才能抓。
而這恰恰也需要時間——磨礪自己的時間、提升自己的時間、以及改掉惡習,重新踏入正軌的時間。
這一番算下來其實青春已經所剩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