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有這般兇險麼。”
晚風寂寥,桌上菜餚換了又換,酒水溫熱,蓋因僕人不斷用熱水泡騰,維持桂花酒的最好香氣。朗燁伸手搭上桌,看看醉熟了的男孩,端起酒杯,一口飲盡酒水,皺眉嘖舌,說,“這世間的大恐怖都需依託媒介才能入世,這般入夢取魂,是古典或者以往詭秘傳說中的正祇存在麼。”
“差不多算是。”趙子淳跟了杯酒,順著對方鋪好的路講,“世上鬼怪無奇不有,老祖宗從災禍大陸遷徙,定然有這方面的原因,而且鬼神之間總有無形的線,像神聖帝國這一類的惡魔能力,與我們祖上譜寫的鬼神也有許多相似點,我們千里跋涉過來就是為了尋找能壓制住這名鬼神的禁忌,潮兒一路上千難萬險,我們……我們當真是無路可走,只能抓緊任何生機了。”
冷削臉龐上的濃眉亮眼有些泛紅,手中摺扇輕顫。
獨自陪著么弟的趙敏也拭去眼角淚花,輕輕拍打這男孩的背,好讓他在桂花酒的薰陶裡好好熟睡一場。
“這是古鏡的預測嗎?”灰辮老人至此出聲,兩指捻開茴香豆,然後放入了嘴裡。
“是有他師尊的指示。”趙子淳點頭。
灰辮老人默默喝酒,用粗麻布袖口貼在嘴前擦,轉而向朗燁問:“你現在這本內宗到第幾層了。”
“邁過四,到五了。”
“武技,從你頭上查理選了本什麼?”
“《自由懲擊》”
“貼身帶著嗎?”
“放屋裡了,睡前和每早的時候會看看。”朗燁一字一句回應老人的關心;中庭腔調漸漸轉為某系更古老的土言,“我係決心改物了,祖閣有敲飛信予我,我已慣勢,練武練到三更半暝,並吶功,晴擔明兒。”
“若是更勉力。”老人也吐出拗口鄉言,“那也要零零漸明,一擴兩擴,呣食擔廷,某是賣面子,某是予明朵,弄於太多,也攥牢彷片明。”
“我影,”朗燁認真點頭,又笑起來,伸手拍拍旁邊的小夥伴,於對方的一臉茫然中繼續答,“呣是我愛計較,呣是我愛煩擾,呣是為著擔廷生活作默前。”
“弄敲予。”灰辮老人輕輕點頭,端杯,換回中庭語問,“你身上的武技又有些什麼,內宗是什麼呢?”
他問。
朗燁不斷弄眉擠眼。
李暮山這時才反應過來,看眼安靜喝酒作陪的中庭兩兄妹,拳頭搭在膝蓋上,慢慢想,答道:“內宗是《鈐虎》,武技是,”
“《鈐虎》的呼吸要訣是什麼。”灰辮老人忽然出聲,渾濁老眼在杯沿後垂下。
“當是先要正身,尾間中正神貫頂,氣透三關入泥丸。站樁閉唇,叩齒,舌抵上顎,用鼻呼吸,鼓動丹田,拉伸體內筋關兩,”
“那筋關兩,過太陰入氣旋,至終往上走,會是什麼路數呢?”
“那定當,”李暮山順著用經驗說,“那定當是平海、中淮,氣定丹田, 通橋,再至心、眼、鼻。”
“嗯。”灰辮老人放下酒杯,尾指伸直指桌,念,“我觀你對中庭語言和文化都十足精練,現在讓你用一字來概括武學,你選什麼?”
“字?”李暮山用手指叩上膝蓋,抿嘴吸氣,答:“與我而言,如是字,其應當是‘福’,福本,”
“寫。”
老人再次打斷,燈籠光抹勻半張臉的皺紋與刻痕,像極了氣息深遠,蒼勁魁厚的老樹。
李暮山伸手接住管家貝遞來的紙筆,拉上袖口,露出丁點繃帶,逐步在紙上鉤龍畫鳳,逾越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