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戴四師兄製作的鈴,趙子潮獨自在這片陰森中環視;目光一閃,朝著某間大門敞開的土房走去。
這裡正在辦喪事。
黃紙在火裡萎縮變黑,被塊塊石磚圍住,地上還有灘灘血漬,趙子潮快步越過前院,看看蜘蛛網遍佈的前堂;哼笑了聲,大大方方往裡走,繞著空蕩蕩的地方,終於找到一個披麻戴孝的,躺在椅子上睡覺的人。
“誒。”他搖醒對方,“這是哪位老人家走了。”
“唔。”睡在竹椅上的人轉醒,用殘餘點紙灰的白袖揉揉眼睛,看清眼前人,一下激靈了起來,“我,我……”
趙子潮伸手拍順卡在對方胸腔的痰,往前努嘴,繼續說:“這裡是怎麼回事,棺材呢,我怎麼沒看見。”
“啊啊,”守孝人慌慌張張從竹椅上站起來,擦掉嘴邊口水,十足小心的向這位公子哥兒答,“這是我太公入土了,他一直住在這裡,前天來送吃的發現他死了,就乾脆火化了。”
“親戚朋友都走了類。”守孝人指向門堂的桌,訕笑著撓撓頭,“太公對我最好,就留下我來守靈。”
“啊。”趙子潮點點頭,側身來到擺著一張桌兩張椅的堂前,看看這一碗豬肉一碗魚肉,又仔細打量周圍環境,取出一支暗綠色的蠟燭,將其點在了白色蠟燭邊上。
“裝他的靈盒呢?”趙子潮收起火石,側頭看著這臉型圓圓的大叔。
“在門堂上。”守孝人指了指放祭品的桌,人一愣,一軲轆從竹椅上起來,左右細瞧,語調有些不可置信的喊道,“盒,盒子呢?盒子去哪兒了?!”
“呵。”趙子潮冷冷一笑,看看這間年歲久遠的門堂,袖袍一甩,從戒指裡取出一個小紙人;用紅色毛筆在其眉心上點點,朝身旁人伸手,“頭髮。”
“啊?”守孝人愣了愣,一瞥趙子潮腰間的天師牌,立即哆哆嗦嗦的拔下根有些油漬的頭髮,將其遞到了趙子潮手上。
“你是天師嗎?”他小心翼翼的問。
“嗯。”趙子潮發出鼻音,看眼對方,將髮絲熟練纏繞在小紙人脖子上;兩指豎起貼在嘴邊,調動精神力,嘴裡的飛快念著,“天有三奇,地有六儀。天有九重,地有九宮。天干有十,地支十二。戊己居中,八幹輔旺。天干屬陽,地支屬陰。陽清陰濁,陽動陰靜。”
“注意隱蔽!去!”
猛烈精神力注入紙人啟用禁忌,只見這做工極其粗糙的小玩意兒慢慢站起來,先是左右看,然後竟轉著紙頭回旋看,終而朝著趙子潮點點頭;“呼”一聲,飄向院外不見蹤影。
“果然有古怪。”趙子潮看著紙人遠去的方向,微微眯眼,竟是有功夫拿出盒香菸,取出一支,向守孝人努下嘴,“抽嗎?”
“啊?”守孝人的表情極其精彩,看看這極其精貴的煙,立刻搖頭拒絕,並小心問道,“大人,您剛才使得,是仙人法術嗎?”
“嗨。”趙子潮將香菸塞入對方嘴裡,自顧自取上一支銜住,劃亮火柴,先給對方點;老神在在的撥出濃霧,在對方的誠惶誠恐中說道,“我研發的香菸有鎮定安神的功效,而且這一款是裡面最好的‘福天下’系列,你抽上一支,夠你吹幾個月的牛了。”
“福天下?研發?”守孝人複述對方的話,手掌握住煙,不明覺厲的跪了下來,“大人,小,小人我……”
“嘖,我最討厭這些了。”趙子潮拉住對方,吸口煙回龍,語調隨意地回道,“跪天跪地跪父母,我就給你根菸跪個屁啊,有點出息!”
守孝人不知該怎麼答。趙子潮擺擺手,用夾著煙的手掐訣,小聲嘀咕道:“龍怕帶鬼砂,穴怕斜口叉,砂怕石露牙,水怕如死蛇。這個村的風水怎麼算怎麼不對,不會真有什麼老鬼吧……”
“啊?”守孝人聽清這段話;瞪大眼珠,看看天師,二話不說,又跪下來抱緊天師的腰,哭天喊孃的求道,“大人,求求您別走啊天師大人,我,我怕鬼,而且我上有……”
“哎呀,這些我就隨便說說,權當複習知識點,你怕什麼呢。”趙子潮無奈感慨這人的耳力,轉而想了想,回道,“反正你等會不要走出這個門堂,無論發生什麼事,都老實待在這裡,一直等到天亮。”他取出另一個紙人,壓根不心疼錢,“握住它,它能保你一命。”
“哦。”守孝人接過這個小紙人兒,看看趙子潮這張稚氣未脫的臉,竟是感到了陣陣安心。
但這並不影響他抱緊其腰。
“哎喲,開點竅好不。”趙子潮腿一抬就擺脫了他,拍拍褲腿,滿臉嫌棄地看著他說道,“這個紙人足夠保你平安,只要它在你身邊,鬼察覺不到你的動靜,還有,下次臺詞能不能換點,我還以為是拍電影呢。”
趙子潮說完佯裝要錘對方,嚇得對方老實之後拍拍手,算下時間,眉頭徹底皺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