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烈的陽光不再,風起,天色已灰暗下來。
聰明的馬兒確是通人意的,剛見著那座莊園的門,便隨著車伕的鞭子放緩了馬蹄,與這朝夕相處的人兒一同垂下頭,而後隨著悠悠擺動的長鞭,慢慢邁入熱熱鬧鬧的前院裡。
還是這般的喧囂,搭上架子的城堡主屋已經有些大概的雛形了,那些工人像是小蜜蜂一樣在這座龐然大物周邊上上下下的,時不時調上去一些石塊,又時不時灑下一捧白灰,以及些許的腐葉。
略微有些暗沉的天幕將光揉捏的像是薄紗——模糊了莊園的輪廓,使其朦朧朧的,只能聽見傍晚獨有的涼風,以及城堡周邊這些附庸小屋的燈光,並以此提醒著生活在這裡的人,已到了晚飯時候。
聽見馬蹄聲的巴里德深吸口氣,站在前院花叢主道邊,帶著三兩個同樣垂頭的人,一言不發的與周圍景物融合在一起。
他們直挺挺地站著,其中有一位身材稍顯瘦弱的青年徹底融入了樹下陰影裡;單憑呼吸,已讓車廂裡的人慢慢睜開眼,偏頭向這邊投來目光。
馬車停,車伕揚著鞭子甩一圈;動作乾脆的將其收攏握緊,而後是車廂門,是禮儀素養極高的管家映入他們眼簾,並目光平靜的回應這些眼。
“有什麼事?”莫瑞斯看向巴里德。
“他們……”巴里德小心瞥眼自己身邊的歐康納夫婦,再瞧瞧枯站在樹蔭下的人,往前一步向莫瑞斯壓低了點聲音,“他們想要見主人,想要得到主人的恩賜。”
“嗯?”莫瑞斯發出鼻音,轉眸盯住歐康納的臉,再上下掃清楚對方身子,確認其是否有傷。
妻子已在拉動衣袖,身材壯碩的光頭武夫到底硬著頭皮,朝著對方略微停頓的出聲道:“莫瑞斯,我想要為我這個愚蠢的弟弟,這個知曉錯誤的孩子,向主人請求一份秘藥,他快要死了,他的肺部被刺穿,他需要主人的援手。”
他握緊著拳說完,一旁的妻子更是忍不住紅潤的眼,只能強忍住情緒,將所有祈求都放在了大管家身上。
莫瑞斯始終冷漠,回頭看眼毫無動靜的車廂,終於深吸口氣,皺眉回應道:“主人的朋友還在等候他一起用晚餐,你們先回去工作,我會派人給予你們答覆。”
言畢,莫瑞斯看眼沉默吞雲吐霧的車伕,催使了對方的同時,在魯塔納夫婦的目光裡轉身,就要回到那輛車上。
“歐康納……”妻子陡然握住丈夫的手,仰頭看著摯愛,滾燙的淚不停從眼眶內滑落出來,“求求你歐康納……求求你……他還是這麼的年輕,他不能,”
“主人!”
嘹亮的吼聲掐斷了風,所有人的動作頓住,哪怕是戴裡克,都用憤怒驚異的表情看向這個不知禮數的愚蠢武夫。
“主人!”歐康納已然是豁了出去,一踏步瞬間來到車廂跟前,直直跪下雙膝,向這緊緊閉合的門埋頭大吼道,“主人!請您救救我妻子的弟弟,我願意永遠為您工作,我願意獻出我的所有!”
“主人……我求求你了。”
足有兩米高的男人開始染上點點哭腔,額頭死死摁在泥土內,手掌抓緊了雜草。
光陰安靜流逝,停在枝頭上的鴉聒噪地扇扇翅膀離開,刮下的落葉悠悠飄落在樹幹邊,最終被某種液體沾染,於灰暗的光裡,化為更加深沉的顏色。
那是血。
門開,一道輕微的腳步聲落地,帶著濃郁的薰香味停在跪伏的武夫跟前,並被風吹動外套的一角,輕輕打上對方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