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里,至橫峽南嶺之寨,將由南嶺大路東入。再執途人問之,始知即前平底峽中東上之坡,是為天生橋,逾之即為枯柯者。餘乃不復入,將南趨落水寨。
一土人老而解事,知餘志在山水,曰:“是將求落水洞,非求落水寨者,此洞非餘不能指。若至落水寨而後回,則迂折多矣。”遂引餘從其寨之後東逾嶺。莽蒼無路,姑隨之行。
二里,越嶺東下,即見一溪西南自落水寨後破石門東出,盤曲北來,至此嶺東麓,即搗入峽。
峽東即屏山下陷之南峰,與所逾之嶺夾成南北峽。水從南入峽,懸溜數丈,匯為潭。東崖忽迸而為門,高十餘丈,闊僅數尺,西向峙潭上,水從潭中東搗而入之,其勢甚沸。餘從西崖對瞰,其入若飲之入喉,汩汩而進,而不知其中之崆峒作何狀也。餘從西崖又緣崖石而北,見峽中水雖東入,而峽猶北通,當即旱峽南或高或窪南出之峽,由此亦可北趨。峽底西向旱壑洞,固知兩洞南北各峙,而同在一峽中,第北無水入而南吸大川耳,其中當無不通,故前投石有水聲,而上以橋名也。
從西崖俯瞰久之,仍轉南出。土老翁欲止餘宿,餘謂日尚高,遂別之,遵南路可以達郡,惟此處猶不得路,蓋沿大溪而南,抵西山峽門,即落水寨;西越坡,溯小溪而西上嶺,盤筆架山之南,即郡中通枯柯大道。餘乃西從之。
沿坡涉塢,八里抵西坡下,有儸儸寨數家,遂西上坡。
層累而上八里,其山北盤為壑,而南臨下嵌之澗,有四五家倚北峽而居,上覆成田焉。又西盤西峰南嘴而上三里,其上甚峻。又平行峰頭二里,餘以為此筆架南峰矣,而孰知猶東出之支也,其西復下墜為坑,與筆架尚隔一塢。乃下涉坑一里,越坑西上,始為筆架南垂。有數十家即倚南崖而居,是為山窠。當從投宿,而路從樹底行,不辨居址,攀樹叢而上,一里遂出村居之後。
意西路可折而轉,既抵其西,復無還岐,竟遵大路西北馳。
二里餘,下涉一澗,復西北上坡。
二里餘,越坡,復下而涉澗。共三里,又上逾一坡,乃西向平下。二里出峽門,已暮,從昏黑中峻下二里,西南渡一溪橋,又西北從岐逾坡,昏黑中竟失路迷路。
躑躅二里,得一寨於坡間,是為小寨。
叩居人,停行李於其側,與牛圈鄰,出橐tuó袋子中少米為粥以餐而臥。
初四日其家插秧忙甚,竟不為餘炊。
餘起問知之,即空腹行,以為去城當不及三十里也。
及西行,復逾坡兩重,共八里,有廬倚山西向而居,始下見郡南川子。又隨坡西向平行五里,趨一西下小峽,覆上一西突之岡,始逼近西川。下瞰川中之水,從坡西南環坡足,東南抱流而入峽,坡之南有堰障之,此即清水關沙河諸水,合流而東南至此,將入峽東向而出落水寨者也。於是東北一里餘,下至坡麓。循嘴北轉半里,始舍山而西北行平陸間。二里,西及大溪,有巨木橋橫其上,西渡之。西北行川間,屢過川中村落,十六里而及城之東南隅。度小橋,由城南西向行,一里而入南門,始入市食饅面而飽焉。下午,返會真樓。
初五、初六兩日憩會真樓。
初七日閃知願來顧,謝餘往叩靈幾,禮也。知願饋餅二色。
初八日知願又饋豬羊肉並酒米甚腆豐盛。
初九日閃太史招遊馬園。
園在龍泉門外,期餘晨往。
餘先從法明寺南,過新建太翁祠。
祠尚未落成,倚山東向,與法明同。其南即方忠愍公祠,名政,徵麓川,死於江上者。亦東向。
正室三楹,俱守者棲止於其中,兩廡祀同難者俱傾倒,惟像露坐焉。出祠,遂南出龍泉,由池東堤上抵池南,即折而西入峽。半里,園臨峽西坡上,與龍泉寺相併。園之北,即峽底也,西自九隆山後環峽而來。有小水從峽底東出,僅如線不絕。而園中則陂池層匯。其北一池,地更高,水從其底泛珠上溢,其池淺而水獨澄映有光,從此遂潺潺瀉外池。外池中滿芰荷。東岸舊有菜根亭,乃馬玉麓所建者,並園中諸榭俱頹圮。太史公新得而經始之,建一亭於外池南岸,北向臨流。隔池則龍泉寺之殿閣參差,岡上浮屠,倒浸波心。其地較九龍池愈高,而破池罨掩映,泉源沸漾,為更奇也。蓋後峽環夾甚深,其水本大,及至峽口,此園當之,峽中之水,遂不由溪而沁滲入入地中。故溪流如線,而從地旁溢如此池與九龍池,其滔滔不捨者,即後峽溪中之流也。
餘至,太史已招其弟知願相待。先同觀後池溢泉,遂飯於池南新亭。
開宴亭中,竟日歡飲,洗盞更酌,抵暮乃散。
是日始聞黃石翁去年七月召對大廷,與皇上面折廷諍zhèng此句謂在朝廷上當面指出皇帝過失,並直言規勸,後遂削江西郡幕。項水心以受書帕,亦降幕。劉同升、趙士春亦以上疏降幕。翰苑中正人一空。東省山東省之破,傳言以正月初二,其省中諸寮,無不更易者。雖未見的報,而顏同蘭之被遭遇難可知矣。
初十日馬元中、劉北有相繼來拜,皆不遇,餘往玉工家故也。返樓知之,隨拜馬元中,並拜俞禹錫。二君襟連也,皆閃太翁之婿,前於知願席相會而未及拜。且禹錫原籍蘇州,其祖諱彥,中辛丑公元1601年進士,中時猶李時彥,後復俞姓,名彥。移居金陵大功坊後。其祖父年俱壯,閃太翁寓金陵時,欲移家南來,遂以季女字許嫁俞。前年太翁沒,俞來就婚,擬明春偕返雲。時禹錫不在,遂返會真。閃太史以召對報朝廷的內部通報來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