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中一閃而過京墨滑溜溜的眼神,辛夷直搖頭:
“皇兄可別打趣我了,我腦子笨,那人過於精明,他把我賣了我都不知道。”
又閒扯了幾句,辛夷便藉口要找別人說話去,將卓睿讓給了在一邊眼巴巴望著的雅茗,獨自一人往池塘邊走去。
深秋的池塘,荷花早已衰敗,滿池的靜謐,此刻竟有一番衰敗凋零之感。
幾個世家小姐在那邊彈琴唱歌,辛夷坐在池水對岸的大青石上,面含微笑地看著這一切。
縱使不清楚自己究竟是誰,可若是生活能一直這麼平淡下去,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她捏了捏自己有些發酸的脖頸,從水中的倒影看去,身後緩緩走來一人,正是那翊王家的世子——京墨。
她急忙回過身去,生怕晚一秒此人就將自己推入湖水:“你來幹什麼?”
京墨有些發懵,摸了摸自己受傷的下巴,將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咽回了肚子裡,只從懷中掏出一盒胭脂,遞了過去。
接過胭脂,辛夷這才如夢初醒,她低頭照水,果然見臉上的胭脂早已掉了大半,此刻隱隱透著些青黑色,原來方才喝酒太多,不知何時竟蹭掉太多粉塵,露出她那還沒好全的潰爛的臉。
輕聲道謝後,她一邊照著水塗上胭脂,一邊問道:
“你一個男人家,怎麼還隨身帶著胭脂?”
羽京墨嘆了口氣,望向風平浪靜的湖面,悵然道:“別個都帶了金銀珠寶,我翊王府就算寒酸,也不能失了禮節不是?”
辛夷這才恍然大悟,想起方才花露訂對禮單,感嘆道唯獨翊王家的三公子沒帶伴手禮,正要說他是個失禮的人。翊王兩袖清風,連嫁小女兒都是不聲不響的,想來雖為國之肱骨,但也是個出淤泥而不染的廉臣。
她將那胭脂小心收好,又拍了兩下,笑著對京墨道:
“翊王府哪裡失了禮節?三哥送的東西,正對小妹胃口,整個宴上,也沒一個人送得比三哥好的!”
看著面前少女陽光燦爛的樣子,羽京墨多年窘迫的心,仿若突然遭受一場甘霖——
身為妖類,常常因為身無長物而難以果腹,好不容易進了翊王府,又是個清水衙門。多年來,他自己沒什麼錢,脾氣卻極差,不願意張口跟別人要錢,便寧願遭受冷眼與苛待。
這種被珍視的待遇,更是從未有過的。
一瞬失神過後,辛夷低頭湊近他略帶疑惑地望了一眼,他才回過神來,笑了笑,又望向湖面,未幾,抬了抬下巴,示意辛夷看向那湖對岸的小亭子,只見一男一女對面而立——男的,情真意切,步步緊逼;女的,低頭羞赧,欲拒還迎。
辛夷面上一紅,立馬調過臉去,羽京墨卻被她這害羞的反應逗笑了,道:
“怡王家的郡主可是比你膽大多了,我看吶,你很快就要有新嫂嫂了!”
辛夷站起身來,不服氣道:“一男一女在一處就是有別樣的情誼了?你同我此時在池魚看來,與他們又有何異?”
女子未曾出閣,就和別人家的兒郎有了不清不楚的謠言,縱然是她不喜歡的雅茗,也不想她遭受這樣的非議。
說罷,她甩袖離去,徒留羽京墨一人愣在原地,但隨即,他也笑開來,人間果然複雜,但人果然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