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迷在權力快感中的胤祉,也就忽略了這幾日他晨昏請安之時,都只在營門口磕頭,已經許久沒有見到康熙本人,還是鈕祜祿將軍前兩天的這一鬧,讓他悚然,連忙從查閱奏摺的快.感中回神,吩咐身邊人打聽到底發生了何事。
胤祉這才知曉,他這五弟,不聲不響的幹了大事。
他甚至想在皇阿瑪的萬乘之軀上,使用那些來路不明的東西,實在是荒唐。
胤祉自覺作為胤祺的兄長,他必須阻止胤祺犯下大錯。
然而胤祉沒有想到,只不過數日不見,康熙居然憔悴成了如此模樣,他顴骨高聳,嘴唇脫皮,面如金紙,氣息奄奄,瞧著便不是吉兆。
胤祉的眼睛瞬間紅了,他盯著胤祺,惡狠狠地說道:“皇阿瑪將他的安危悉數交給了你,你還不令人召喚太醫,為皇阿瑪診治,卻使這些鬼蜮手段,其心可誅。”
胤祺被胤祉的話氣得冷笑連連,“太醫院最好的太醫在此晝夜不息地守著,京中太醫院叫得上名字之人,除了留下三個為皇太後及後宮主子看診,都被召來了博洛和屯,卻無一人的方子有效。”
“那就再召天下名醫,京中沒有就去南邊,總能找到大夫。”胤祉雙眼通紅,惡狠狠地瞪著胤祺。
胤祺只覺可笑:“然後將皇阿瑪病重一事鬧得全天下都沸沸揚揚,若讓噶爾丹知道,這一戰必敗無疑,你可想過敗了後的兵士,被擄掠的子民。”
胤祉抓住胤祺的衣領,目眥欲裂地嘶吼:“那些賤民何足掛齒,能讓皇阿瑪病癒,那是他們的福氣。”
胤祺更加冷淡,他嫌惡地看著胤祉,正準備張嘴嘲諷,後頭的榻上卻傳來咳嗽之聲,伴隨著咳嗽的,是康熙用氣音發出的聲音:“何事喧嘩。”
就這麼幾個字,卻已耗費了康熙大量的精力,說完後,他又靠在枕頭裡,急促地喘了幾口氣。
“讓皇阿瑪決斷。”胤祉說完這話,擠開胤祺,跪到康熙榻前,眼淚簌簌而下:“皇阿瑪,兒臣恨不能以身代之。”
康熙的眼眶也微微紅了,卻並未忘了將他從昏睡中喊醒的爭吵,他費勁地睜開眼,再次問道:“到底何事。”
胤祉身子一僵,終於停下了表忠心之語,將胤祺欲要在他身上使用西藥一事說了一遍。
康熙原本虛弱的眼神瞬間犀利,猶如鷹隼一般瞧向胤祺,卻見著最得他信任的太醫,正拿了個小琉璃瓶在仔細打量。
“萬歲爺,”不等康熙發難,太醫連忙跪了下來,雙手高舉,捧著這小琉璃瓶,小心翼翼地說道:“微臣曾經見人使用過此藥,效果立竿見影,微臣願意用項上人頭擔保。”
反正,康熙再這麼下去,離駕崩也不遠了,作為康熙的隨身太醫,估計也躲不過殉葬的命。最壞的情況莫過於此,還不如豁出去,拼一把,說不得還能有條生路。
康熙若有所思地看著,與胤祉所想的不同,康熙對於西洋的東西,並不是全然排斥,他喜歡召見傳教士說話,禦書房裡放了個洋人帶來的地球儀,上頭清清楚楚地畫著海外的各個國家,甚至,康熙對於幾何都有涉獵。
對於傳教士手中的救命藥,康熙也是信的。
此時情況危急,已經等不及找人試藥了,康熙正準備點頭,令太醫將這金雞納霜煎好,給他服用時,帳篷外又傳來喧嘩之聲。
康熙繃著臉,格外不虞,自鈕祜祿家的那小子深夜叫門開始,前來給他問安的將領一波接一波,雖然都被胤祺四兩撥千斤的阻了,但這中軍禦帳,簡直菜市場一樣熱鬧,這次不知道又是找了什麼理由。
康熙盯著頭頂的帳篷,放空思緒,出神想著。
然而這次外頭的喧嘩,卻與康熙所想的截然不同,只見一個彷彿在泥地裡打滾的人,沖了進來,跪在康熙榻前,從懷中掏出信封:“萬歲爺,前線戰報。”
康熙一驚,連忙令梁九功將他扶正,哆嗦著手將信封拆開,輕飄飄的一張紙落在康熙的手中,他一目十行,匆匆看過,手哆嗦地越來越厲害,沒多久,康熙哀慟地喊了一聲,整個人就這麼倒了下去。
梁九功連忙將康熙扶住,顫抖著手在他鼻子下試了鼻息,稍微放鬆下來,立即將榻前位置讓開,讓太醫診脈。
胤祺與胤祉的爭論,也被迫停下,他倆抱臂,一人站著一邊,兩人中間,是康熙手中脫手而出的那封戰報,上頭赫然寫著:“烏蘭布通大破噶爾丹,噶爾丹詐降逃脫,佟國綱戰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