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說……」
接著冷冷看我爹一眼,毫不猶豫地伸手摳住他最脆弱的眼睛。
「她說我小小年紀,竟如此狠毒。」
我年紀小打不過成年男人,又被綁住了雙手,只能攻其不備擊其弱點,以命相搏。
我爹痛苦地大叫一聲,兩隻手下意識來掰我手,我強忍著劇痛,一腳把他踹下了橋。
我爹掉進了洪水裡。
滾滾洪流向東去。
他可能都忘記了,我小時候是最惹他討厭的。
因為我一身逆骨,桀驁不馴。
我娘性子柔順,溫柔賢惠,我的阿姊和小妹,也都像了她,聽話得很。
只有我是個異類,從小就有一股子狠勁,會在他打罵阿姊的時候沖上去咬他,寧願把自己的乳牙咬掉了,也要咬下他一塊肉來,自己不好受,也不叫他好受。
小妹剛出生的時候,祖母想把她溺死在尿盆裡,我說聽聞隔壁村有戶人家鬧鬼,黴運連連,一家子都生了怪病,好像就是因為在屋裡溺死了個嬰孩。於是她改變了主意,要把小妹扔去河裡淹死。
我一直跟在後面,朝她苦苦哀求,想要看小妹最後一眼,想要抱一抱這個馬上就要被溺死的妹妹,祖母被我鬧得煩了,把襁褓給了我抱。
半人高的我,接住了襁褓,立馬收起了可憐的神色,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地注視著祖母的背影,趁她不備把她推到了河裡。
我的祖母,刁難了我娘和阿姊大半輩子,肯定想不到自己是這樣的下場。
她驚恐又憤怒地看著我,說出了死前最後一句話:
「你小小年紀,竟如此狠毒!」
我冷眼看著她沉進水裡,才急匆匆地跑回去報信求救。
那時候我四五歲,走路還經常摔跤的年紀,我殺了第一個人,我的親祖母。
阿姊和小妹都隨了我娘,我可能,更像我爹。
但我比他更早慧,更狠。
他七歲作詩,九歲成賦,十歲遍閱四書五經……我在更小的年紀的時候,就已經記事,詩賦經書,不在話下。
我爹說女娃不能讀書,不讓我們看他珍藏的典籍,他不知道,我過目不忘,曬書的時候,打掃的時候,一頁頁翻過去,那些晦澀難懂的典籍,便已牢記於心。我從不曾表現出來自己認得這些字。
我小時候是個刺頭,我爹很討厭我,後來長大一些,我懂事了,變乖了,變得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事事順遂他心意,他自己都沒有發覺,我又成了他最順眼的女兒。所以他賣了我阿姊,賣了我小妹,留到最後,才把我和娘親一起賣掉。
我對自己也狠絕,直接把頭磕破,示好,示弱,讓他失去了警惕心,就像當初我裝著可憐的模樣央求祖母一樣。
我生性不馴,從不曾改變。
我不是變乖順了,我只是學會了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