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縣是個女縣令,謝恕磨了磨牙,他當然管不了士家子,他本身就是士家子吧,正常人誰有這愛好,“你繼續說。”
“那三個幼女遍體鱗傷,小孩本就脆弱,都生了病,縣裡哪有醫官,那男子要帶她們去州府醫院,可他們幹了這等事,哪會放人離開,那男子甚至出不了村,幾個孩子就這麼死了。”
棠一聲音有些低落,百姓命如草芥,“他們說什麼讓那男人閉嘴,欠債一筆勾銷,可這冤情滔天,那男人豈會願意,那村長也說,去洛陽,往大理寺告,那裡有個鄧範,說過他們第一個建的樓就是最高法院,叫大理寺,以後有什麼縣裡管不了的冤屈,就去那告。”
“可是這河內,豈是那麼容易出去的,這男子根本出不了沁水縣,他被關進了大牢,被打死了,那個村長也被欠了銀行一大筆錢,還不上,一家人進去了牢房。”
謝恕停了停,“這銀行不是隻有府城才有嗎?這府城郡守不管?為什麼無緣無故就背貸?不查嗎?”
棠一搖搖頭,“這就不是我一個歡場女子能知道的了,我只知道沁水縣的事。”
真是蛇鼠一窩,他想起皇後這兩年去了長安修城,銀行就讓戶部代管,但潞親王去了江東,戶部誰管事來著?
是左相,啊這。
“那後面呢?”
“後來那村長也死在了牢裡,有縣裡看不過去的壯士,將村長兒子救了出來,村長兒子帶著那男人的妻子,從小路,要逃去洛陽告狀,他們到了府城,一直被搜捕,皇後儀仗就在不遠,但他們要過去了,沒靠近就得被抓,於是他們一個當街自焚,一個拿著冤狀大喊,便有了後來的事。可就是這樣,那冤狀也被燒了,橫死當場。”
謝恕磨了磨牙,“然後呢?”
“然後山匪就屠了村,便是這樣。”
謝恕抹了把臉,他亂世都沒聽過這麼離譜的事,居然是太平世道出來了,這些人都是畜牲吧。
“這整個縣城衙門,就沒一個活人?全是死的嗎?讓他們這麼為所欲為?”
棠一咬了咬牙,“有良心的人,在沁水縣,哪又待得下去呢?況且他們本就是貪汙受賄,這郡內的豪強鉅富,哪家沒跟官府上供?縣裡哪個不往府衙上供?他們上供的錢往哪來?律法廢了奴藉,可哪個官員豪強世家府上沒有奴僕?他們都是憑空冒出來的嗎?我們樓裡的姑娘,真的全是孤兒嗎?人牙子重判,他們就不存在了嗎?”
棠一的眼淚止不住,不是的,她們更多的是好人家的女孩,只是父母錯開了一眼,她們就被抱走了,人海茫茫,再尋不得。
“大人,你們要查,只查這一個案子,沒有人敢為你們做證的,每個人都活在這世道,他們有千萬種辦法讓百姓生死不得。可若皆查,沒有一個清白的人,上面的人哪怕清白,也會丟了官帽,他丟得起這個臉嗎?陛下會為了百姓而殺大官嗎?”
棠一的眼淚止不住,淚水花了她臉上的妝容,“就算真的殺,殺得幹淨嗎?這只是我一個歡場女子說的,能做數嗎?大人,你找得出證據嗎?”
法律是需要證據的。
謝恕氣極,“怎麼沒證據,那個死完了的村,就是證據。”
“那是山匪屠的,他們手上幹幹淨淨,大人,他們一句栽贓你有辦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