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睜大了眼睛,緊緊地盯著霸下問道:“眼下,將軍不過是入了魔,可有做過一件惡事?反觀父帝,屠殺黑狼一族毫不留情,可還有一點仁善之心?”
斬離語出驚人,對後祈不恭不敬,霸下一驚,趕緊側頭打量著在場眾人的反應,隨即將身體向斬離湊的更近,低聲道:“你不可這樣說父帝!好在今日在身邊的都是我的人,若是換作旁人,你又添了大罪!”
“許得他做,還不許旁人說了?”斬離一笑,言語之間滿是嘲諷。
霸下皺緊了眉,嘆息道:“縱然過去墨珏上神為天界鞠躬盡瘁,可如今他已然入魔,率領同樣身負魔血的黑狼族移居雪霽山,是為眾神所不恥。你若是真的隨他修了邪魔外道,便再也無法回頭了。”
斬離定定的望著霸下,沉默了片刻,突然問道:“敢問六哥心中如何定奪孰是孰非?孰黑孰白?”
霸下一愣,突然不知該如何回答。
墨珏與斬離是對是錯,霸下難道不清楚嗎?
他清楚得很,可是,霸下不能認同斬離的言論。因為,如若他認同,就等於站在了後祈的對立面,他便會失去現在所擁有的一切。
斬離的目光漸漸變得柔和,不等霸下回道,他便低聲道:“六哥耳聰目明,只是做了太久的皇子,太過謹慎。有些事,即便是心裡想通了,口上也不敢說,手上也不敢做。漸漸被心中的希冀左右,變成了眾人所期待的樣子。我記得六哥曾說過,不希望我變成你的樣子。我現在,只想做自己,難道六哥不替我歡喜嗎?”
斬離不急不緩的說著,但是,他輕輕柔柔的每一個字卻化成了一根根鐵釘,牢牢地插在了霸下的心上。
霸下曾真心希望斬離可以不用畏手畏腳,不被束縛,不用迎合他人,只是完完全全的做自己,成為自己想成為的人。
可是,當斬離真的有這個機會的時候,霸下卻摯友滿心的驚懼。
斬離見霸下久久不語,還以為他不會再回答自己的話了,他定了定神,拉開腳步,向前走去。
只是,他方才踏出了一步,便被人拉住了手肘。
耳邊傳來霸下暗啞的嗓音:“別走……天界是你的家啊……”
斬離停下步子,偏過頭望著霸下,苦笑了一聲,回道:“家?什麼是家?最愛我的阿孃已經去了,我早就沒有家了。自我來到天界之後,高高在上的天帝可有給過我一絲父親的溫暖?若不是後來姐姐與將軍執意收留我,我也許根本就活不到現在。”
霸下的喉嚨滾了滾,直直的望著斬離,手上不自覺的加了些力氣。
他握緊了斬離的手臂,澀聲道:“你還有六哥啊……”
斬離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有些空洞,淡淡的回了句:“六哥莫不是忘了,當年害我險些喪命的,就是六哥的母后和胞弟。”
霸下的臉色煞白,手指一僵,緩緩地鬆開了斬離的手臂。
他微微垂下頭,口中喃喃的唸叨著:“九弟……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