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祈的前半句是在推卸責任,而後半句則是對墨珏的猜忌了。
即便是墨珏知曉後祈的心思,卻還是滿臉無所畏懼的答道:“與蚩尤一戰,黑狼軍及時支援,功不可沒。他們屠戮天族兵將也是被魔族陷害,實非本意。如今魔族已除,天族也算是大仇得報,還請陛下高抬貴手,放無辜的黑狼族一馬。”
後祈冷眼望著墨珏,彷彿是聽見了一個驚天的玩笑一般,高聲反問道:“無辜?魔族借他們之手重創我天族,黑狼族豈能無辜?”
墨珏停頓了片刻,輕言道:“沒有人要雪染的命,可是,雪染卻為了讓我與陛下能夠好過,選擇自我了斷。敢問陛下,墨珏與陛下是否也是殺人兇手?”
“汐沅仙君的事另當別論,怎可與此事混為一談?”墨珏此言十分不合禮數,可後祈對雪染一事也有些心虛,就沒想沒同他計較,只是快速岔開了話題道:“本座乃是天界之主,黑狼軍是功是過,皆應由本座批判定奪,墨珏,你僭越了!”
墨珏的眼中劃過了一道哀傷,臉上卻露出了一絲苦笑,他望著後祈的眼睛,不急不緩的說道:“這天下之事,半數都由陛下作主,陛下更應該思慮周全。墨珏只是想提醒陛下,以德服人,天下欣戴,以力服人,天下怨望,陛下切勿貪一時之利,寒了更多人的心。”
“你是在說本座德不配位嗎?”後祈的手不自覺的抓緊了九龍天椅的扶手,目光之中露出了一絲危險的意味。
墨珏沒有解釋,更沒有爭辯,而是突然問了一句:“陛下為何非要置黑狼族於死地?真的只是為了我軍枉死的將士嗎?”
墨珏的話說的極為隱晦,後祈卻瞬間聽懂了他的意思。
墨珏是在責怪,在嘲笑,在鄙夷。他看不起後祈的所作所為,曾經不贊同,現在更是反對。
以前後祈不敢肯定,可是當下,他卻真真實實的感受到了墨珏與他生了異心。
後祈重重的拍了一下九龍天椅的扶手,怒目圓睜的大聲道:“墨珏,你放肆!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同本座講話該當何罪?”
見墨珏觸怒了後祈,狴犴暗自發笑,連忙添油加醋道:“忤逆犯上,其罪當誅,大將軍,您還不快向父帝道歉?”
墨珏並沒有看狴犴,依舊是緊緊地盯著後祈,目光如炬,淡聲道:“陛下聽得慣讒言,卻聽不得忠言,難道,錯的永遠都是旁人,陛下就永遠都是對的嗎?”
狴犴誇張的瞪大了眼睛,大聲道:“大將軍是真的不要命了嗎?難道說,大將軍以為自己功高震主,就可以在父帝面前暢所欲言了?”
“你閉嘴!”狴犴的一句話直戳後祈的心窩子,他厲聲呵斥了一句,身體前傾,盯著墨珏問道:“墨珏,今日本座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問你,你是不是確定要站在黑狼族那頭?”
墨珏幾乎是不假思索的答道:“請陛下收回成命,還天界與黑狼族安寧!”
後祈極力壓抑著心中的怒氣,沉聲問道:“本座若是偏不呢?”
墨珏緩緩地垂下眉眼,輕聲道:“墨珏便會兌現諾言,誓死守護黑狼族平安。”
“墨珏!”後祈大喝了一聲,胸口劇烈的起伏著,額角突起的青筋彰顯著他的怒氣。
墨珏緩緩地抬起眼眸,眼中並無半點波瀾,悠悠的回道:“陛下為何如此憤怒?眼下蚩尤已除,我身負魔血,陛下正愁不知該如何處置我,眼下,不正是個好機會嗎?”
原來,墨珏早就已經看穿了他的心思。
可是,後祈並不想捅破這一層窗戶紙,他沒有反駁,只是故作失望的問了一句:“你竟是如此想本座的?”
“帝神殞身時,我臨危受命,必須迴天界守護神魔之門。我自問這些年來赤膽忠心,從未做過有損天界,有損帝位之事。我為此殫精竭慮,屢次赴險,甚至……甚至還失了雪染。可你,自始至終,真的信過我嗎?”墨珏的喉嚨裡像是堵住了一顆石頭,漲得發疼,說出這些話來,頗為艱難。
後祈的瞳孔震動了幾下,他張了張口,最終,卻沒有吐出一個字。
就這樣,兩人之間開始了長久的沉默。
墨珏突然笑了起來,那笑容頗為蒼涼。
他緩緩道:“本以為你還會好言好語的騙騙我,可到底還是我想多了。如今天界已經不需要我了,你連騙都懶得騙了,何談忍耐於我呢?後祈,你我相識萬年,我輔佐你萬年,今日,你我的情分算是到頭了。”
墨珏收起了笑意,眼中的惋惜漸漸退去,堅定漸漸湧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