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離緩緩合上了嘴,無力的垂下雙手,胸口劇烈的起伏著,眼神中沒有一絲光彩。
雪染垂下手,將身體挪到斬離的對面去,急聲道:“阿離,恐怕陛下此時已經知曉你在這裡了,我們得趕緊回去!”
斬離滿目悲涼的望著雪染,回道:“姐姐,阿孃走了,阿離身為西海少主,怎能棄西海於不顧?姐姐一人悄悄回去吧,一切後果由阿離一人承擔。”
雪染的手搭在斬離的肩膀上,語重心長的說道:“陛下雖有過錯,可是他畢竟是你的父帝,他定會為你妥善安排前程。此番我們私自出逃天界,眾神必會藉此為難於你,你若執意留下,西海恐受牽連。”
斬離突然向後撤了一步,神情變得激動起來,大聲道:“就是因為他為我妥善安排了前程,才害的我阿孃黯然傷神,身歸混沌。他已經有好幾個皇子了,而阿孃只有我一個,為什麼他非要我不可?此前,我老老實實待在天界任人欺凌,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與阿孃團聚。如今阿孃都不在了,我為什麼還要回去?那裡不是我的家,這裡才是!他憑什麼為難西海?若是他橫行霸道,想要隻手遮天,我起兵對戰便是!”
雪染皺起眉搖了搖頭回道:“阿離,姐姐知道你難過,一時間也沒辦法原諒陛下。但是現在不是固執的時候,如今陛下覆手天下,有獨斷專行的能力和手段。而你人微言輕,孤軍薄旅,想要反抗,還不是時候。你需得學會臥薪嚐膽,忍辱負重。”
“阿孃不讓我報仇,難道,我連躲著都不行了嗎?”斬離的口氣中滿是無奈與心酸。
斬離想要避君三舍倒是沒有錯,可是,他想躲著的那個人是天帝,他又怎能輕易如願呢!
雪染不知該如何替後祈辯解,只能勸慰道:“陛下畢竟是你的父帝,他的本意絕不是想要加害你們母子。”
斬離眼眶通紅,他的唇邊溢位一絲苦笑,咬著回道:“無論他本意如何,我阿孃為他殞身是事實!普天之下,哪有他這樣做別人父親的?讓我與阿孃骨肉分離,飽嘗思念之苦,任由兄長們欺我辱我,卻從未替我說過一句話。就連頤華宮的仙婢都對我不理不睬,盡是白眼,他哪裡配作我的父帝?”
“就因為你受了些委屈,就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還哄騙汐沅仙君帶你逃出天界?”門口突然傳來一個男聲,聲音之中透露出難以掩飾的憤怒。
雪染看清來人之後,心裡一驚,連忙屈身跪了下去,為斬離辯解道:“陛下!是雪染的錯,不是九殿下想要來的,都是雪染的主意!”
只見,後祈帶著兩名貼身仙侍,大步從門口走了進來。
斬離直直的盯著後祈的眼睛,毫無懼色。
他上前一步擋住雪染,說道:“不怪姐姐,就是斬離蠱惑姐姐帶我回西海的,因為,西海才是我的家!”
“你是有錯,但也不必替他開脫。”後祈看了一眼雪染,而後瞪著斬離回道:“有本座的地方才是你的家!你速速與本座回去,本座可以當做今日的事情不曾發生!”
斬離苦笑了兩聲,眼中只剩一片淒涼。
他冷聲道:“過去,心漪曾說父帝涼薄,斬離還不信,今日看來,果真如此。阿孃此前因父帝殞身,父王竟然還大言不慚的說,可以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可憐我阿孃臨終之前還在為父帝考慮,不肯將你害她之事告知於我。阿孃真是多心了,父帝怎麼會心生愧疚呢?父帝大抵不會在乎這世上任何人的生死吧!”
後祈的瞳孔劇烈的收縮著,心跳漏了一拍。
不可置信的望著斬離,問道:“你……你說什麼?鯪兒如何了?”
斬離面無表情的看著後祈,反問道:“父帝方才不是尋著龍吟聲過來的嗎?除了拔逆鱗,還有何等事,能讓斬離疼痛至此,父帝難道猜不出嗎?”
後祈避開斬離滾燙的視線,喃喃自語道:“怎麼會?本座的那一掌並不重,她只要臥床悉心調養數日,便能痊癒的。”
斬離卻向前走了兩步,靠近後祈,直直的盯著他,說道:“父帝深謀遠慮,步步為營,卻獨獨算錯了阿孃。算錯了她會為了我的安危,而付出一切。”
後祈看著斬離滿臉的淚痕,心情驟然低落至谷底,看來這件事是真的。
許是赤鯪臨終之前派人去天界通知了斬離,斬離才不顧一切的回到了西海。只是,他們二人既是見過了面,許多話便會說開了,後祈便再沒有辦法對斬離編造謊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