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揮手置與頸側,鋒利的劍刃緊貼著他纖頸上白皙的面板。因為力度過大,吟霜劍頓時就在他纖細的脖頸上留下了一條血痕。
“少主,不要!”心漣心裡一驚,大聲喊了一句,隨即站起身來,在半空中顫抖著雙手。
雪染也嚇了一跳,連忙勸道:“阿離,你冷靜點,吟霜劍鋒利,當心傷了自己!我們有話好好說,你別嚇姐姐。”
斬離的眼中只有憤怒和懊悔,他看了一眼雪染,問道:“上次見阿孃時,她還好好的,如今,她卻不明不白的躺在這裡,我要如何冷靜?”
心漣沒想到,斬離會用自己的命威脅她,故而又急又愧,大聲喊道:“少主,您快放下劍!您若是傷了自己,心漣要如何向主上交代啊!”
“我再問最後一次,你到底說不說?”斬離目光決絕,他說著,手上便又加了些力氣,脖頸上那條血痕頓時留下了鮮血。
“我說!我說!少主別再動了!”心漣終於妥協,她不能讓主上唯一的孩子受一點傷害。
“說!”斬離咬著牙吐出了一個字。
心漣無力的垂下手,心中萬分疼痛,緩緩說道:“那日,天帝失手打傷了主上的心肺。本來這點小傷,主上是可以自己調理的。可是,主上將崆峒印傳給了少主,體內的氣息大亂,還未曾好好調養。少主被強行帶離西海,主上更是急火攻心,氣血逆轉,無力運轉靈力,只能靠湯藥慢慢調理。誰知,幾個月前主上聽見了少主的龍吟之怒,一連咳了一個多月的血,醫官瞧過之後,說主上的心肺經脈已損,元氣大傷,怕是無力迴天了。之後沒幾日,主上便終日是氣若游絲,毫無意識的狀態。可是突然有一日,主上竟然能夠自己起身了。她將心漣喚到燭龍殿,親手幻化出了水玉冰棺,交代了心漣許多事,之後主上便……主上便……”
說到這裡,心漣完全說不下去了。
她的心口彷彿壓了一塊巨大的石頭,千言萬語全都被壓成了哽咽。
斬離雙目通紅,原來,是父帝與他一起害死了阿孃。
先是後祈不小心傷了赤鯪,再是斬離接受了赤鯪的崆峒印使她氣息大亂,之後在赤鯪失去崆峒印心脈脆弱之時,後祈又失手打傷她。
赤鯪沒有了崆峒印,身體難以及時復原,又因為擔憂斬離才急火攻心,落得個神形俱滅的下場。
斬離與後祈兩人在不經意之間,就這樣你一次我一次的將赤鯪逼入了絕境。
斬離該恨誰呢?恨父帝兩次失手?還是恨自己讓赤鯪過分憂心?
他都恨,且恨極了!
可是,赤鯪誰都不恨,她知道自己即將化歸天地的那一刻,還在為他們父子考慮。
她不想他們互相埋怨,不想他們心生愧疚。她想要將這個秘密,永遠的埋藏在心底,連同她的身體一同灰飛煙滅。
斬離明白赤鯪的心思,因為明白,所以更為痛心。
他顫抖著問道:“阿孃她,都說什麼了?”
心漣輕聲嘆了口氣,繼續說道:“主上說,她這一生幾乎都在西海渡過,日子過得雖是有些枯燥乏味,卻也算是平安順遂。誰知,唯一出過的一次西海,便落得了個遍體鱗傷的下場。好在,上天將少主送到了主上身邊,主上才覺得了無生趣的日子又有了盼頭。主上說,她這半輩子都在怨恨中度過,臨了了,才知道一切過往恩怨,終究化成雲煙。她不怨了,也不恨了,所有的經歷皆是命數,由不得她願不願意。命以至此,主上唯有一個心願,那就是希望少主能夠平安喜樂,安度餘年,不要愧疚,不要嗔怨,順從自己的內心度過餘生吧。主上再三囑咐心漣,不要將她的死因告訴少主。主上說少主向來懂事,她不希望少主因為怨懟苦恨,誤了半生,更不希望少主因為內疚慚愧,夜不能安。如果是那樣,主上便是死也不能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