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遠秋垂著腦袋,費力地念著。
“救命。”
下邊忽然傳來嗆水的咳聲,聶鴻志半身被泡在了水裡。他仰著半身,正砸在缸上,背部一片血肉模糊。他喘著氣,說:“陛下,別叫了,聽不見。外面的人耳朵沒這麼好,他們聽不見的。就你這點聲音他們怎麼可能會聽得見。”
蕭遠秋失魂落魄,用手肘推著斷木,卻毫無作用。他鞋掉了一隻,凍得面色蒼白,說:“肯定會有人來救我的……”?
“那是了,”聶鴻志悶聲笑起來,“你是天子啊。他們就算是拼了自己的命都會下來救你的。”
蕭遠秋說:“你笑什麼?”
聶鴻志砸巴著嘴,吐出點沙土,說:“我笑這命……你說奇不奇怪,人就像在重複著輪迴,老是想逃離眼前的場景,卻時不時的要重新回到這裡,來來回回無論轉多少圈,兜兜轉轉還是得回到這裡你說巧不巧。。”
蕭遠秋抬起眼皮,什麼也看不到,他陰沉地說:“不是……沒有輪迴……”
“陛下的生母,”聶鴻志艱辛地挪動著身體,“就是淹死的嘛。不就是陛下親眼看到的嗎這樣的場景在陛下的眼裡應該已經走了好幾遍了吧。”
嘩啦。
汙臭的水從脖頸迸濺到別處,蕭遠秋在這細流流淌之中,吞嚥著唾液。
淹死的嘛。
好久以前記憶了好久都沒有人跟他說起過這段記憶了,他以為不會有人記得,因為實在太遠了,他自己、他自己都記不得了。
蕭遠秋艱難地回憶起來,那浮光掠影一般的童年記憶。他又一次看向那花白的肉,卻彷彿看見了他娘。
女人被摁在泔水桶裡,手指扒著地面,劃得血爛。水濺打在臉上,蕭遠秋看見她花白的脖頸,花白的臂膀。
在那裡艱難的求著有人救他的命可是除了冷眼旁觀的人幾乎沒有任何人理會他的喊叫?
淹死的嘛。
蕭遠秋淚水上湧,他瘋狂地用手遮擋雙眼,怨恨地說:“住口,你住口!”
聶鴻志安靜下去。
蕭遠秋卻不想再挨著這肉,他哭起來,口無遮攔地謾罵著,髒話粗鄙,他說:“不要提起她,朕——”
蕭遠秋粗喘著,他十指間面目猙獰。
“朕的母親是當今太后!”
“你現在的母親的確是當今太后。”聶鴻志咳咳幾聲,“可你有沒有想過太后是否想讓你這麼一個不受控制的人登上這個位置呢,讓他們幾乎近百年的榮耀,在你手裡斷了可能嗎?”
“我是天子…!”
聶鴻志說:“如果不是有南希郡主在旁邊壓制著太后,你能安穩的做到這個位置,誰會信?就憑先帝留下來的遺詔,用個兩三天你就會被太后拉下這個位置太后想要的不過是一個繼承的蕭家人,只要姓蕭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