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蘭佐如同知道他的想法,與他對視一眼。
前頭身著暗紅色宮裝的唐安南帶著淡笑而出。蕭遠秋馬上就要出殿,霍長澤不能久留,便邁步離開了。
蕭遠秋頭一次手執祭祀大劍,重得險些抬不起來,得虧唐安南交給他個法子,這才避免尷尬。
還沒有跨出殿門,覺著戴著冠冕的脖子痠痛。
這一身冕服使得他肩戴日月,揹負星辰,露出一股清明威武的氣度。唐安南始終一抹淡笑,他不好比她更差。
蕭遠秋掌心冒汗,他又扶了扶大劍,才邁出門去。
兩邊披戴紅絨金鞍,分立兩側。
百官整齊叩首,山呼萬歲。唐安南微微屈身。
蕭遠秋站在階上,從拓開的視野裡看見東方雲霾,天地裹雪蒼茫,他站得很高,好似高去了雲端。
耳畔的“吾皇萬歲”震耳欲聾,蕭遠秋的心迅速跳動起來,有些飄飄然。
他面上逐漸浮上驚喜,目光從唐安南、範興朝、霍明臻依次下移,看著世間萬物皆跪,唯他獨尊!
做皇帝便是這個滋味。
蕭遠秋忍不住握緊了大劍,覺得自己在跪拜中獲得了敢與天爭的力氣。
這與他久坐朝堂的感覺截然不同,這是獵場上第一次受人跪拜時的激動。
蕭遠秋前行,沿著長階,走向祭祀臺。他走得很慢,無比享受著這一路的尊榮。
萬人之中,唯有唐安南緩緩抬起了頭。越過蕭遠秋的身影,在飛雪裡,藉著高階,也看見了昏暗陰鬱的天空。眼中光芒一閃而過。
開宴時開始傳膳,御酒房跟著馬不停蹄地上酒。
蕭遠秋坐在龍椅上,下來是太后與陸娉婷,接著是唐安南,然後是才封了嬪的安姳。
蕭蘭佐與楊盟立於階下,對側是禁軍,尚食局的太監跪在蕭蘭佐右後方,蕭遠秋桌上的每一道菜,尚食局的太監都要先嚐。
唐安南覺著大可不必,他吃了解毒丹,無論什麼毒都對他不起作用。
蕭遠秋今夜興致很高,頻頻勸酒,有些醉意上頭。他坐在上邊,說:“朕登基以來,幸得賢能輔佐,有諸如範閣老這樣的明鏡在側,一日都不敢忘記自鑑反省。”
他一喝高,便有些口無遮攔。
早前他就問過她,範閣老如今為內閣之首,便想給他殊榮,尊稱為“亞父”,被唐安南說回去了。“陛下,你要折煞範閣老了。範閣老為天下文人敬仰的魁首,為人好似崖岸高峻,入仕以來兩袖清風,果敢直言。這樣的股肱之臣,若是皇上以亞父相稱,雖然彰顯恩寵,卻失了閣老痛砭時弊的為公之心,況且,範閣老到時若不接受,又當如何呢?太后不會同意,群臣也不願意,範閣老更不願意,你這是強加的慾望,不能算是恩賜。”
唐安南只看了眼,蕭遠秋就知道她眼神裡的話是何意味。便不再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