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猛地朝君後的方向上前一步,帶著恨意說道:“鐘毓,我們莊家哪裡對不住你,你要做出這些事來害我們?”
君後,也就是鐘毓,他眼神晦暗,卻翹起嘴角:“是,是我檢舉了你母親。雖然這些事不是你母親做的,但你們莊家也實實在在作惡了,你母親她不是也沒制止嗎?你是她的兒子,當然會替她說好話,但莊家一點也不冤屈!你們落得這樣的下場,是活該!你若真想討公道,應當去宣安帝、去皇帝面前討個公道!哦,本宮忘了,你只是個官奴,是沒有資格站到她們面前的。”
“說到底,你只是妒忌我罷了,你接受不了當時高高在上的你跌入泥潭,而卑躬屈膝討好你的我卻成了君後!”鐘毓越說越是暢快,甚至發出了笑聲。
周圍的人也用複雜的視線看著他們兩個,莊淩空或許是無辜的,但莊家並不是。君後此舉雖然不太地道,但也確實順了宣安帝的心思,而且他如今也是君後了,當年做的事也不好再拿出來評判。
只是……莊小公子怎麼會和君後相識?
“是,莊家有罪,我並不否認。但是人人都可以檢舉彈劾莊家,只有你鐘毓不行。”莊雁來深深地吸了口氣:“是我從歹人手下救了你,是莊家提攜了你的母親,你父親病危時也是莊家送了名貴的藥保住了性命!”
“我拿當你做摯交好友掏心掏肺,你卻忌恨我家世婚事,還勾引與我訂婚的皇女!被她拒絕後,你讓我用母親的筆跡寫下謀反信,檢舉莊家,在莊家覆滅後又一次去尋了皇女,恬不知恥地嫁給了她!”
“鐘毓,幾十年前的那個下午,我真後悔救了你,你若是當時就死在那裡就好了。是我害了莊家,是我害了母親……”從站在這裡開始一直堅強冷靜的人終於崩潰,雙眼猩紅地懺悔著過去。
但鐘毓聽了他的話,卻連半點心虛都沒有,笑聲散去咳了兩聲,對莊雁來說道:“因為天道站在我這邊啊。”
如果說當年莊雁來名動京城,那麼鐘毓只能用無人問津來形容。
鐘毓的母親只是個禮部打雜的官員,父親忙著和其他男人爭寵,根本顧不上這個兒子,只會埋怨他性子古怪不受歡迎,不討他母親喜歡。有一次,鐘毓好不容易接到了遊園會的帖子,興高采烈地赴會時,卻成為了被其他公子欺侮嘲諷的物件。他灰頭土臉地離開,卻在回家的路上被賊人盯上,不僅要他的銀錢,還起了色心。
那時的鐘毓萬念俱灰,卻在這時被人救下。那位公子皺著眉將賊人趕走,把搶走的東西遞還給他,輕聲安慰他。鐘毓在他面前大哭一場,最後二人竟成了朋友。
也是在這之後,鐘毓才知道救了他的人,竟然是國子監祭酒的兒子莊雁來,他像個跟班一樣跟在他身邊,鞍前馬後極盡討好,唯恐他丟下他。莊雁來對他也很好,連帶著讓鐘毓的母親也從一個打雜的成為了一名禮部主事。
若鐘毓是個知道感恩的人,那這樁友情應當會有個好結局。但鐘毓不是,他每日都患得患失,他只有莊雁來一個朋友,而莊雁來卻認識許許多多厲害的世家公子。那些人裡,就有曾經欺侮過他的人。
他聽見他們背地裡討論他像莊雁來的一條狗,竟然也不知不覺地恨上了她。尤其是當他得知莊雁來與三皇女訂婚時,更是痛苦不堪——因為他也對那位三皇女芳心暗許。
莊雁來總能輕而易舉得到他得不到的東西,莊雁來並不比他好在哪裡,他憑什麼這樣好命?!
天道不公!
於是,在向三皇女表明心跡失敗後,他最終起了惡念。他是莊雁來的朋友,莊家人對他不設防,他輕輕鬆鬆就能得到莊家的訊息,包括那些作惡的證據。而他又因為莊雁來不能與他一起為由,哄騙他替他謄寫了許多詩篇,其中便混雜著那首謀反詩。
莊雁來的字跡與莊淩空十分相像,他便抱著試試看的心態,將這首詩也一起送了上去。沒想到運氣如此好,宣安帝不僅因為這首詩降罪莊淩空,更是出手覆滅了整個將家。
而在莊家出事後,三皇女被其他世家貴子避如蛇蠍,只有他請求嫁給三皇女。其實他早已不喜歡三皇女,他只想證明自己贏了。
而結果證明,他就是最後的贏家。三皇女最終成為了皇帝,他是君後。而莊雁來做了官奴,後來又被商人贖走生女育兒,他這輩子再也趕超不上他。
即使莊雁來今日站在這裡又如何,他不會撼動他的位置!他是君後,他女兒是太女!皇帝又快死了,梁國的大臣一定會保他!
竟然有人能將恩將仇報說得如此理直氣壯……裴令望忍不住在心中感慨,看著那位現在還在得意洋洋的君後殿下,不由得嘆了口氣。
原來人真的可以蠢成這樣。
而局面似乎正朝著君後所想的方向發展,兩位丞相沒有再詢問關於莊家的任何事。畢竟那件事已經是先帝在世時候的事了,當然是眼下的事更重要。
夏清池想到了一個方才忽略的地方,眯起了眼睛:“莊公子是如何得知皇帝中毒的?”
“陛下根本不是中毒!”君後急急地搶著回答,“太醫也說過了,陛下是急病。千萬不要讓此人擾亂視線引起慌亂啊。”
一位是名正言順的大梁君後,而另一位,只是一個因罪被處死的官員的兒子,雖然有皇帝玉牌,但是也……
“這個玉牌。便是證據。”莊雁來朗聲說道,並且將玉牌交給了鄒相。“皇帝已經好轉了,她清醒的時候單獨召見我,將玉牌交給了我……”
“這不可能!!”君後蒼白著臉,打斷了莊雁來的話。一陣莫名的恐慌爬上了他的脊背,在他的四肢百骸蔓延開,連呼吸都急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