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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時節,有兩人立在江中的一小舟之上。
岸上的林杳綰起衣袖,筆墨在畫捲上流暢勾勒。
對岸隱約傳來號子聲,且聲音越來越近,數百河工扛著沙袋列隊而來。
江風拂面,帶著暮春特有的濕潤。
百裡昀站在船頭,望著兩岸連綿的青山。
江水在船底翻湧,發出嘩嘩的聲響。
“你又要去哪裡?”百裡昀偏頭看向站在他身側的青衣男子。
李翩聞言,並未側目看他,而是繼續望著眼前忙碌的河工,像是低語一般道:“或許天涯海角,又或許……就留在姜陵了……”
說完,他抽離思緒,笑著拍了拍百裡昀的肩膀:“你呢,百裡大人?這水利工程即將修建成功,你是不是也要回京述職了?”
“說實話,我真不想回京了。”百裡昀搖了搖頭。
李翩被他突兀的話語嚇了一愣:“說笑呢吧?當年在書院,你每夜拉著我的手能說好多你的理想抱負,如今怎的還不想回京了?”
百裡昀卻沒有直面回答,反而問道:“還記得馮篤嗎?”
“馮君實?”李翩眉目微挑,“自然記得,最是呆板無趣。”
“他在應禮府才能出眾,功績卓越,但是聖上召了他許多次,他都不肯回京。”百裡昀再度望向了遠方,“他從前就與我說過,他不願在元安,只願到外地當個小官兒。”
“他腦子沒你好使。”李翩說著坐了下來,拿起腰間別著的酒葫蘆,仰頭灌了一口,“他學得那麼用功,名次還沒你高,自然是地方官咯。”
“從前我讀書,為的是在朝野施展抱負。”百裡昀也順勢坐了下來,“可經歷了一起一落,才發覺京畿之外更加適合我。”
“此話怎講?”李翩好奇詢問道。
“朝堂權術,爾虞我詐,我不擅此道。”百裡昀實話實說,“廟堂離百姓太遠,不適合我。”
李翩望了望他,半晌後才點點頭:“確實,為人處事方面,你就像書本。”
“像書本?”百裡昀皺著眉詢問,“何意?”
“太過規矩。”李翩又仰起頭灌了一嘴酒,方道,“太過死板。”
百裡昀懶得理他,只是喃喃道:“今日清明。”
“是啊……”李翩拿著酒葫蘆的手搭在了曲起的膝蓋上,“今年清明……倒是不落雨呢……是個好日子……”
“少夫人。”景從跟在林杳身後給她遞筆,“你猜公子和李公子在說些什麼呢?”
林杳抬筆為手下的畫捲上上新綠,心不在焉道:“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