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我說的跟個大魔頭似的。”沈寒星的目光飄向別處,一副不承認的欠扁模樣。
“怕是大魔頭都沒有你這般有心機。”
沈寒星的臉上流露出一絲得意。
夜色融融,月亮隱去在浮雲之間,遠處的樹影微微晃動。
“剛才你在想什麼呢?”沈寒星問。
盛懷音嘆了一口氣,“我想起第一次在盤龍城見面的那日,沈臨溪說良才善用何必拘泥於性別……那時我還真以為他是將來會講究天下平等的正義人士,沒想到……鳥在籠子裡撲騰兩下,他便氣得要害人……”盛懷音頓了頓,自嘲道:“如今木已成舟,我還糾結那些過往雲煙做什麼。”
沈寒星揚唇一笑:“靠別人無用,得靠自己。”
盛懷音聲音低沉,“所以,女性想要權益,就得掌握話語權,即使要流血犧牲。”
短短幾字,震人心絃。
“你為何想要替女性抗爭?”
盛懷音仰望星空,向沈寒星講述了一個故事。
她小時候貪玩,在歲寧城的城西角認識了一個姐姐,姐姐沒有名字,只有一個小名,有些侮辱人便不提了。姐姐比她長幾歲,很有頭腦,自己的很多想法也深受她的影響。但她家裡窮,一輩子沒讀過書,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能夠嫁個好人家就算是燒高香了。幾年以後,家裡人給她說了媒,跟城東家的少爺結了親。本以為是攀高枝,沒想到是少爺病重讓她嫁過去沖喜的,她一個破落人家,哪有那個能耐?還沒過門,丈夫就死了。
對於窮苦人家來說,能夠獲得利益和名聲的辦法,就是靠逼死女兒來換得貞節牌坊。姐姐的父母搭了個臺,懸上三尺白綾,叫來了親朋好友,逼迫她當中懸梁自盡,為夫殉葬。可憐那個姐姐,明明連丈夫的面都沒見過!姐姐性子剛烈,自然是不肯,她的父母便當中對她百般羞辱,甚至拿鞭子齊上陣,臺下的族人也罵她是一個不想受婦道的淫婦。姐姐心如死灰,便真真的如了他們的意,懸梁自盡了。姐姐死了之後,不僅讓他們家樹立了貞節牌坊、名聲遠揚,還給她和病死的少爺配了冥婚,落款某某夫人。不讓活人安生,反倒死後給她尊諱,真是可笑之極。
“這只是一個小小的事情。後來我跟父親調查青樓妓女致死案的時候,發現那些瘦馬都來自一個棄嬰塔。棄嬰塔裡無男嬰,全都是因為重男輕女被拋棄的女孩。”盛懷音嘆了一口氣,“我好歹錦衣玉食,少受了那些苦。可那些生來讀不了書,沒有依仗的可憐女子,又能找誰替他們伸冤呢?”
“身在泥潭卻還能有清醒的認知,很不容易。”
“若有流血有犧牲,神會幫助弱小嗎?”
“神?”沈寒星垂下眼簾,意味深長道:“神是九州大地的神,他們保佑的是所有子民。神可以抵禦魔族入侵,可以拯救蒼生,但人族如何建立秩序,如何為自己抗爭,得靠你們自己。所以,求神不如求己,懷音。”
“求神不如求己……”盛懷音喃喃自語。
“人不如意還可以拜神,神不知所措時該求誰……,”沈寒星猛然起身,“成功還是失敗,不搏一搏怎麼知道呢?”她對著夜空大喊:“一起來試試看吧!”
這句話,她是對盛懷音說的,同時也是對自己說的。
“我只想要那個結果,即使流血斷臂也在所不辭。至於好壞,留給世人評判吧。”
微風拂過,帶走了沈寒星的輕言細語。
三日後,歲寧城城門口。盛懷音準備帶兵去梧桐城清剿飛燕草,而沈寒星帶來一車竹筒火炮。
盛懷音邀請沈寒星一同前去。沈寒星一口回絕道:“梧桐城有沈淑容,之前你們也見過,有她在那邊幫助你們就好了。正好歲寧城缺除妖人手,我留在這裡等你歸來。”
說罷,沈寒星取出一個竹筒火炮交到盛懷音的手裡。“影魅怕火怕光,這是我找工匠改進過的竹筒火炮,將火藥石磨成粉塗在炮筒裡面,出箭的那一刻立馬就可以生出火來。雖然不能除掉影魅,但將其趕走倒也綽綽有餘。這些火炮你和兵將們帶上,去往梧桐城的路上多加小心。記住,求神不如求己。”
盛懷音點頭答應,隨後帶領蜀州重兵走出歲寧城城門,去向梧桐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