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第一次說出父皇這兩個音節,過去將近十五年,座椅上的男人從沒有像今天對他講過如此多的、如此惹人厭的廢話。
姬焐摸了摸袖中的刀片,指尖輕撫著,心裡不知翻滾著怎樣的惡意。
滿朝文武都很興奮,畢竟三皇子可是陛下眾多子女中最不受寵的一個了,像他這樣的人都能打敗南詔小王子,豈不是說明其他皇子公主們實力也不在尹嵐之下?
他們好似完全忘了姬長燃的失敗。
聖上龍顏大悅,命光祿寺再設晚宴,邀請各國使團在宮中歇息,又留下了二品以上重臣。
到了晚上,姬焐仍坐在他身邊,酒過三巡,乾封帝喝得酣暢,總算放了人。
他步出太和殿時,天上疏星朗月,惠風和暢。
姬焐方踏上一旁的小路,便撞見前方的迴廊下有人在交談,那聲音由遠及近地傳來。
“尚書令大人,我特別特別地崇拜你……能不能給我籤個名?”
是沈雪楓的聲音。
聽到這,姬焐微頓,再看過去時,只見那個小影子身側的白樺捧著筆墨宣紙,恭敬地遞給江宿柳。
後者輕笑:“簽名?沈小公子是想讓我在紙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嗯嗯!”
姬焐眯起眼睛。
即便看不到表情,腦海裡也能想象出沈雪楓笑起來的樣子,杏眼彎彎的、晶亮亮地看著人,雙頰露出淺淺的梨渦。
他對誰都能笑成這樣子嗎。
對誰,都能如此貼近、和顏悅色地講話……
對江宿柳是,對姬長燃是,對自己也是。
姬焐袖中五指收緊,死死注視著少年的背影,連眼中露出濃烈的不虞都毫無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