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啊,我從一個乞丐手裡得到一幅航海圖,計劃著去海外闖蕩闖蕩。不成想一晃快五十年了。”
寶玉微微點頭,笑容不變。老爺子,你有啥想法就說出來,不說我怎麼知道呢?我不知道又該如何進一步磋商呢。
薛八太爺暗暗撇嘴,小狐狸,真狡猾,還真像賈代善那隻老狐狸。
寶玉已經知道這老狐狸的目的,但是他不說。
就這麼一個追憶往昔一個含笑聆聽,看起來其樂融融。
這二位不著急,其他人卻坐不住了,對視一眼,都想找個出頭鳥趕緊說說這次見面的目的。
“這次見面的目的?”薛八太爺翻翻白眼,“不就是給寶玉接風洗塵麼?他剛到金陵,還沒到處逛逛看看,急什麼。”
又對寶玉道,“老頭子曉得你在京城出生長大,但這也不該忘記祖地。你家的老祖宗可全都埋在這裡,包括你曾祖父、祖父。將來你父親大伯,包括你,你的子孫,都要葬在這裡。”
如此濃郁的鄉土情結讓寶玉無話可說。
這時的人對血脈、香火、宗族的重視是他難以想象的。
按照猜測,薛八太爺定然對族裡怨氣滿滿,巴不得有外來力量將宗族勢力搞得七零八落,但見了面才知道人家有怨氣歸有怨氣,該做的事該盡的義務卻一點沒含糊。
若自己是薛八太爺,估計最可能做的不是修補同榮國府的裂痕,而是藉此機會脫離出去海闊天空。
君不見各種同人文裡,但凡穿成榮寧二府裡的男人,都是想著法子分宗、分家甚至將國公府掀翻在地,拍拍屁股走人。
按照宗法,這些做法都是不合情理的。一個對親人、宗族無情的人,相信不管是同僚還是上位者都會暗暗提防,誰不怕心黑涼薄的?而沒了親人、宗族的牽制,官做的越大皇帝越不會放心。
不管何朝何代,人活著就會有無數糾纏不清的社會關係,除非躲在深山老林,根本無法避免,更不能不面對。
興許該向這位老太爺學學,這樣才能真正又徹底地融入到大順朝。
“多謝老太爺教誨。”施禮過後,寶玉便笑道,“這次返回祖地,表兄的事還請您老人家多上心。”
聽了這話,有人不解有人嘲笑更有人冷漠以對。
倒是薛三笑著接話:“都是一家人,他的事就是我們這些叔伯的事,但請放心。”
這話答應的太痛苦,更讓寶玉確定薛蟠的命案有薛家內部族人出手。
不過,為了進一步合作,顯然不合時宜,已不能再去翻舊賬。
“希望我這個憨直的表兄未來安安穩穩,少些風波才好。”寶玉淡淡道。
薛三一愣,剛想說未來的事誰知道,哪有誰一輩子沒個低谷,全都安穩的。但在看到父親遞過來的眼色時恍然大悟,原來是怕族裡再搞鬼,不由赧然,訕訕道:“應該會好好的。”
薛八太爺恨不能拿竹杖敲敲兒子,太不會隨機應變了。
寶玉輕笑一聲,轉而好奇地問:“老太爺,您這個竹杖有些年份了吧?”頂部包漿很厚,一看便知主人經常用手摩挲。
薛八太爺一臉緬懷:“當年我被打斷了腿,代善兄風塵僕僕從外地趕回探望,路過湘南時砍了湘妃竹親手做了這竹杖送我。”
湘妃竹又稱斑竹,不是表達憂傷相思之情的麼,祖父竟不知?也對,武將,粗人,不像文人墨客心思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