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過來後,竟然感覺不到四肢,這會他才得知自己中了風,人已經徹底癱瘓,躺在床上連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只能阿巴阿巴。
他心裡這個氣啊,只能恨恨的瞪著一旁伺候的瘦馬,心裡不住咒罵這個克他的賤人。
兒子賈璉帶著小王氏來請了安就離開了,對他的慘狀持漠視態度。
至於妻子邢夫人,每天裝模作樣的來看一看,就交代瘦馬,讓瘦馬好好照顧老爺。
瘦馬感激的痛哭流涕,一般人家遇到這樣的事,肯定說她命數不好,要麼弄死她要麼再賣了她,哪有現在留下養老的好?
雖說要貼身伺候無法控制屎尿的大老爺,但不是有小廝丫鬟麼,也不用親自動手,只喂藥餵飯的時候做做樣子便好。
反正這位赦老爺一癱瘓,全府的人都輕鬆了。尤其璉二爺,再也不擔心被打板子了,心裡別提多痛快。
賈赦中風的訊息並未傳開,賈雨村也不知道。
他這會正等著吏部的通知,好去金陵當府尹呢。
妻子嬌杏聽到好訊息,特意早早出門,排了一個時辰的隊買了他愛吃的胭脂鵝脯。
看著桌上一碟鵝脯,一碟青菜,一碟鹹菜,還有碗裡的糙米粥,賈雨村輕嘆一聲。
女兒十二歲了,瘦弱的像十歲。許是長大懂了事,看到鵝脯能假裝若無其事。但兒子才八歲,眼睛一直死死盯著那碟唯一的葷菜,嘴角口水直流。
即便如此,他也沒伸出筷子夾上一片。
妻子更是把白麵饅頭省下來給他吃,自己吃野菜窩窩頭。
“你何其窩囊?”賈雨村暗罵自己,“讓妻子孩子跟著吃苦。”想想榮國府的大魚大肉,再看看眼前寒酸的吃食,他心裡的不平再一次被激發。
從前的抱負,什麼為民為國,這一刻統統被摒棄,和光同塵、背有靠山才是坐穩官的關鍵。
將鵝脯分給兒女妻子,賈雨村才端起碗,微笑道:“用膳。”
“爹爹用膳。”兒女齊聲道,臉上掛著滿足的笑容。妻子亦然。
賈雨村忽然覺得鼻酸。
隱身跑來檢視的賈瑞看到這一幕,不知怎麼的,竟然心生愧疚。
這樣的一家子,若是一家之主倒下,又該如何謀生?
他向來不是優柔寡斷的人,否則不會弄死王熙鳳。但王熙鳳的死,隻影響了巧姐,對其他人的影響可以忽略不計。
而賈雨村呢?他的確不是個好人,但他的妻子家眷又有什麼錯,而自己又有什麼資格弄殘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