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在離開京城的這幾年,她有意無意,再不去想葉渚亭的那些錯處,反而時常回憶,他對她的諄諄教誨、父女間相處的溫情脈脈。
在這一點上,她坦誠自己對父母二人情感的區別對待。
仇敵伏誅,光是供奉的牌位還不夠,葉采薇第一時間帶著葉琛又去了郊外給葉渚亭和煙柳祭掃。
當晚,容府開宴,邀請所有親朋舊友一同慶祝。
來客不算多,但都是與葉渚亭有關的舊人,容津岸是容府的主人,又是葉渚亭的高徒、曾經的女婿,行事卻低調得很。
不僅沒有與葉采薇出雙入對,而是在開宴後不久,找了個僻靜的角落,默默看著人來人往。
葉采薇一手牽著葉琛,一手捧著酒盞,一個人一個人敬過來。
面龐是海棠一樣的嬌嬈,杏眸是秋水盈盈的彎月,不經意一瞥,倒映出心底最真實、最由衷的喜悅。
敬到容津岸這裡時,一件難忘的眉眼,已經浮了一層薄醉。
此時的葉琛吃飽喝足,被孟冬青兄妹幾個纏住去了一邊玩耍,葉采薇的酒盞已經空空蕩蕩,容津岸獨坐在樹蔭之下,被月光照落的渺渺樹影,模糊在酒盞咫尺方寸的寂寥裡。
背後是宴飲的歡聲笑語,在這個角落,卻只有他們兩個人。
“薇薇,你……別喝醉了。”容津岸一身月白的浣花錦長袍,月光和樹影斑駁下,他的面板更顯透白。
他面前的食案上,那些珍饈美饌幾乎都沒有動過,葉采薇坐下的時候,歪歪扭扭,他忍了忍,還是沒有過去抱她。
“胡說八道,我沒醉,我清楚我的老毛病,今天再高興,也不能喝醉的。”葉采薇淺淺地笑了,撩動暗湧的漣漪。
微寒的夜風吹起樹葉和枝條,輕而緩地沙沙作響,葉采薇將手中的酒盞放在了容津岸的食案上,發出輕微的“啪嗒”一聲。
還是有些沉默。
自那天容津岸突然回來,他們的關繫好似又回到了原點。
隔著好幾件大事,既然雙方都選擇了不坦誠,繼續這麼不清不楚下去,誰也沒有什麼損失,不是麼?
這些微妙的細節,饒是見微知著如葉琛,也是看不出來。
那天他抱了她,她也說了幾句思念擔憂的話,他親吻她的鬢角,她輕軟的發絲撩過他高挺的鼻樑。
他們還和先前一樣,每晚一左一右護著葉琛入眠,容津岸日日早晚,也還到載徽書院門口接送葉采薇。
“喝醉了酒,誰知道會說出什麼、做出什麼來。”葉采薇自嘲地笑了笑,
“到時候又讓容閣老為我收拾爛攤子,我還要不要臉面了?”
“不記得便不記得吧。”容津岸的眸底漾過淡淡的鬱色。
答非所問,又或者說給誰聽呢?
這邊的兩人凝默不語,那邊的幾個孩子們,玩得不亦樂乎。
葉琛的性子沉穩,在玩鬧這件事上,當然橫不過孟冬青的那兩個最愛在泥裡打滾的表兄,不過這也是幾個人第一次齊聚容府,又是難得歡樂快慰的氣氛,葉琛作為容府的小主人,便成了領頭的那個。
所謂“探險”,當然是去到那些不曾被允許進入的地方。
而容府裡恰巧是有那樣人跡罕至之所,小夥伴們互相起鬨,葉琛也放下循規蹈矩的小君子做派,帶著人,摸黑闖一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