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梅將手裡的茶碗蓋撂下,抬頭與季櫻對視,也不等季櫻回答,徑自苦笑了一下:“因為這事兒,我沒有插嘴的立場。母親做錯了事,錯得離譜,無論是為了我爹還是為了季家的名聲,她都必然得離開,甚而在我看來,這已經是最輕的懲罰了,可我怕……我一旦回來,瞧見了她,我就會心軟,會忍不住替她求情,會把這事兒弄得更加複雜。”
“……”季櫻張了張嘴,卻沒發出聲。
“所以,我狠了狠心,愣是沒回來摻和這件事。我想著,祖母和父親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我一個字都不會多說。就算、就算她離開了季家,也不能改變她是我親生母親的事實,做兒女的,我會盡本分繼續孝敬她,但若此事我橫插一槓子,在祖母和父親面前多話,豈不是對他們不孝?”
話說得鞭辟入裡,也很是公道。
季櫻抬眼看了看面前的這位大姐姐。
真要論起來,今日不過頭回相見罷了,但季梅這番行動做派,委實讓她詫異意外,說來倒比大房的很多人要強上許多。
“所以我不能回來,不能給祖母和父親添亂。”
季梅輕嘆了一聲,接著又道:“但今次的事,我若還袖手不理,那可就是真正的不孝了。三妹妹,我曉得這事落在你手上,難免令得你有些為難,也容易縛住你手腳,今次既我回來了,你有什麼不好出面的事,統統交給我——禍事是大房闖出來的,難不成這壞人,反倒要你來當?”
這大抵也是季淵讓季梅回來的用意吧。
季櫻就算在季海面前再不客氣,到底礙著晚輩這一重身份,她又並非大房的人,這事兒了了之後,難保不會成為被人拿捏的把柄,如今有了季梅,哪怕在季海跟前跳腳跳上天去,也沒人會覺得她是別有目的,如此一來,這事兒的確就好辦了很多。
“大姐姐能回來,我當然再高興也沒有了,也給大姐姐一句實話,有時候瞧見大伯在賭坊之中流連,鬧出這麼大的岔子,我心中也是惱得很,只是,這話終究不好說。”
她懇切地對著季梅道:“如今大姐姐回來,便在家多住幾天吧,這事兒雖鬧心,卻也不急於一時,依我看,大姐姐一路奔波,我看,等養足了精神……”
“養什麼養?你瞧我現在這精神頭,可不是好得很?”
季梅火氣盛得厲害,這會子是當真沒什麼心情休息,把手一揮:“走,三妹妹這就同我去見我爹,到了那兒,你也不必露面,省得他挑你的錯兒。你只聽我與他說話,若他能說兩句得用的話,三妹妹也好有的放矢。我這人性子火爆,並沒有什麼腦筋,只好憑著這一身的蠻力當個紅臉,給三妹妹闖出條道兒來罷了!”
話畢,霍地站起身,又將季櫻扯住了就往外走。
季櫻實在有些哭笑不得,但見她如此興頭,也只好跟著去,少不得軟聲勸:“大姐姐別動氣,父女兩個有話還是好好說,再則,大伯這會子也未必就在家……”
也是趕巧,兩人本是一起往大房院子去的,誰曉得在半路上,遠遠兒地就見季海一臉頹唐,一步一拖地往這邊來。
季梅連忙左右看看,瞧見一處圍牆,便把季櫻推了進去,自個兒抬頭挺胸地迎上前,兜頭便罵:“爹如今是失心瘋了嗎?瞧瞧您這一身腌臢,再看看您這消瘦頹然的模樣,我的親爹,如今怎地成了這般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