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蘿夾片魚片送到嘴邊:“從下午,一直鬧到這會兒還沒消停呢!嘖嘖,我是沒親見,不過下午我娘在正房陪祖母說話,大伯父就來了,她又不好立刻就走,勉強聽了那麼兩耳朵,真真兒尷尬得要命!”
“快,我也想聽兩耳朵。”
季櫻立時飯也不急著吃了,放下筷子就把耳朵往季蘿跟前湊:“快跟我說說,詳說。”
季蘿噗地就樂了,抬臉看阿妙:“你瞧瞧你們三姑娘這個愛打聽的勁兒!”
緊接著卻又嘆了口氣:“左不過就是那些事罷了。你也曉得的,自打前些日子那件事之後,大伯人便頹得一塌糊塗,成日不做正事,只在房中借酒消愁,我聽說,從三哥哥那兒得知祖母要將私塾關掉的訊息,大伯連鞋都沒來得及穿好,帶著通身的酒氣,踢裡踏拉地就往正房院子跑——你說說,這麼個形象,跑到祖母跟前去,能落個好?”
季櫻抿唇微微笑了一下,替她盛了碗湯。
她們姐妹倆的父親成年成年地為生意奔忙,從未像季海這般在家連月閒散,自然無法理解他種種行徑。季海這人,如今分明是已惹惱了季老太太,今日無論他以什麼形象去正房同季老太太“說理”,結果都是一樣,決計討不到好去的。
“我娘說,看大伯那情形,酒已是上了臉了,平日裡那樣文質彬彬的一個人,瞧著活生生跟個醉鬼似的,直直問祖母為何要將他的私塾關張,氣得祖母手都抖了,一個茶盞砸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季蘿端起湯碗喝了一口,因為滋味好,一雙圓眼睛美美地一眯:“如此一來,我娘就更不能走了,忍著尷尬在旁勸祖母保重身子。祖母發了好大的火,聲音聽著都劈叉了,扯著喉嚨問大伯,他那私塾一個子兒不掙,有何面目讓家裡補著虧空繼續開下去,又問大伯,他現下壓根兒不管私塾的事兒,她做主關張,又與大伯何干……唉,反正,左不過就是那些話,吵吵嚷嚷的,動靜大得正房的屋頂都要被掀了!”
這些話,季老太太其實早就該說,卻生生忍了十幾年,從這一點來看,對於她這個大兒子,她當真已經十分寬容了。
“祖母一字一句,直接問到了大伯臉上。”
季蘿又道:“祖母問,別人家的長子得照顧家,這些年,大伯為咱家做了什麼?別人家都是當大哥的照拂兄弟們,大伯花著公中的錢也就罷了,事到如今,竟還年年靠著兄弟貼補,普天之下可有這個理兒?要我說,這些話一個字都沒錯,大伯又哪有辯白的餘地?起先還借酒撒瘋跟祖母對著嗆嗆,後來,大抵也自覺理虧,便不說話了。一開始,他只悶著頭坐在那兒,後來也不知怎的,竟抹起眼淚來……若不是實在走不掉,我娘恨不得當場就跑了呢!”
“還哭了?”
季櫻益發詫異。這還真是啊,借酒裝瘋果然是沒說錯的,那麼大個人了,說出去在這榕州城中委實不少人認識,是個有名有姓的人吶,若沒那二兩酒壯膽,他能允許自個兒這麼丟人?
“大伯這樣折騰,祖母不會就讓步了吧?”
她擰了擰眉頭問。
“那不能。”
季蘿搖搖頭:“祖母這回是鐵了心了,別說掉兩滴眼淚,只怕大伯就算一哭二鬧三上吊都不好使了!只不過三妹妹,私塾關門,大伯和三哥哥心裡肯定都很不高興,祖母又讓你和三哥哥一塊兒照應家裡的澡堂子買賣,你可當心點,我擔心,三哥哥那人不好相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