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櫻抬眸望了過去。
那人眼瞧著不過二十五六年紀,一身黛紫暗紋圓領窄袖袍,身量高瘦,倒也稱得上眉目舒朗文質彬彬。
聽見季溶呼喚,那人轉過身來,略一辨認,便衝著這邊遙遙地點了個頭。
“怎麼倒遇上他了?”
季溶扭頭對季櫻嘀咕了一句:“京兆府少尹溫恆雲,管的便是建造、禮慶等務。這薰沐節說來是民間盛事,然許多年來,發展愈發壯大,皇城中的貴人也愈發看重,亦會前來與民同樂。正因如此,官府便對此十分小心,生怕當中出差錯,少不得前來督工。”
嘴上唸叨,腳下也沒閒著,笑容滿面,帶著季櫻迎上前。
那溫恆雲唇邊銜著一抹笑,虛一抬手:“聽聞季二爺日日在此間忙碌,如此辛苦,想來今年這薰沐節,必定盛大精彩。”
季溶連稱“豈敢豈敢”,笑著與他客套:“溫大人公務繁忙,尚且時常撥冗前來巡視,我今年既中選主辦薰沐節,若不盡心盡力,豈非有愧信任?”
兩人寒暄了兩句,溫恆雲便轉眸朝季櫻這邊看過來:“這位是……”
“這是小女。”
季溶忙道:“尹大人知道我本不是京城人士,家在榕州,長年累月不能與家人團聚,心裡惦記得厲害。恰好親友來京,便趁著這機會,請她將小女帶來小聚,聊解思念。”
“唔。”
溫恆雲應了一聲,目光在季櫻臉上略一停頓,便挪了開去,淡笑頷首:“如今季氏在京城沐浴行風生水起,季二爺卻不得不忍耐與家人分離之苦,此等事,自古兩難全。”
季櫻衝他行了一禮,看情形,他二人應是還要攀談個幾句,便回頭對季溶道:“爹與溫大人慢慢聊,我就在左近逛逛。”含笑對溫恆雲一點頭,領著阿妙走了開去。
這老街之中,多的是與沐浴行當相關的店鋪,她主僕兩個本也沒什麼目的,索性慢慢悠悠地從街尾往街頭逛去,行至一間胭脂鋪子外,見門前招牌上紅底黑大字寫著專售澡豆胰子、蘇合香油、薔薇露等物,便抬腳邁了進去。
偏巧這時候,正有人在櫃檯前選澡豆,小夥計舌燦蓮花,兜售的話流水一般往外淌,又密又快,壓根兒就不給人反應的機會。季櫻人剛進門,聽得有趣,乾脆就在稍遠處站下了,隨手那起一瓶蘇合香油來嗅了嗅,耳朵卻往那邊張。
“不是我跟您吹噓,您出去打聽打聽,我家這老店,開了幾十年,在這京城之中是什麼口碑?我們店出的澡豆若是認第二,這京城裡怕是沒人敢認第一哩!”
這話口氣挺大,季櫻偏過頭去,朝那小夥計手裡拿著的澡豆看了一眼。
包裝得倒挺精緻,手掌大小的木頭匣子,裡頭還墊了層細綢,上託著約莫十來顆梧桐子大小的澡豆,離得遠,也聞不見是什麼香。
前來買澡豆的客人是個年輕姑娘,穿著打扮看起來是個家境殷實的,人也生得秀雅,看起來便是個嫻靜的性子。並未接過那一匣子澡豆,只就著小夥計的手瞧了瞧,語氣略有些猶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