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道清冽如酒甘醇的聲音緩緩傳來:“青樓歌女,值得你如此費心?”
青衣女子巧笑著轉頭,看向門外,山影橫斜,一輪淡銀色的月,掩映在山巔,圓而光亮,月色森涼而柔潤。
月光緩緩的灑在眼前那個踏月而來的男子身上,他一身白衣交映月華,衣袍寬大,被山風吹拂飄蕩,如薄雲淡霧隱現在九天,舉手投足飄然欲舉瀟灑自如,生出林下之士的散逸風度,和靈肌玉骨的神仙之姿。
青衣女子嘴角依舊是甜美的笑意,她靜靜看著星河浩淼無極,皓月煙籠寒沙,眼前那個男子的臉頰鍍上玉白的月色,鮮明如畫,不謝風流。
那是怎樣一張清秀而淡漠的容貌,俊美的臉龐,長長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打上了一層厚厚的陰影。一雙彷彿可以望穿前世今生所有哀愁的耀眼黑眸,笑起來如彎月,肅然時若寒星。直挺的鼻樑唇色緋然,側臉的輪廓如刀削一般稜角分明卻又不失柔美是讓人心動。
自己這一年來的心血沒有白費,那個男子,終於又活過來了。
春日的午後,陽光閒適而靜謐,那是適合一杯茶一卷書的時辰。
昨夜,剛剛下過山雨,淅淅瀝瀝的敲打了一夜竹窗,那是屬於蛙的世界,一夜和鳴。
今晨,天便放晴,山間清風徐來,夾雜著翻新的泥土芬芳,令人神清氣爽。
鳥語啁啾,花香脈脈。
沐晴雨醒來,便以為自己誤入了桃花源。
檀木床,輕羅帳,金絲被,芙蓉香。
沐晴雨有些僵硬的轉頭看向室內,及目處,小軒窗,妝鏡堂,水晶簾,紫薇裳。
自己是在什麼地方?
難道自己已經在那地獄般的煎熬中頓悟,羽化成仙了嗎?
沐晴雨嘗試著起身,去控制這幅生澀的軀體,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靈魂在那虛空中飄浮了多久,這種真實的觸感幾乎被她遺忘,她努力用大腦控制著去抬起自己的手,肢體那種疲憊無力之感讓她有些崩潰。
她想,自己應該不是成仙了,可是,難道自己沒有死麼?
沐晴雨有些說不上來的悸動,那自己的孩子呢?她是否還能再見到他?
掙扎了許久,沐晴雨終於抬起了自己麻木的右手,去摸自己的臉,她是被小弦毀了容的……她心驚膽戰著,自己究竟會變成如何模樣……
因為太久沒有活動,手指的觸感變得不那麼靈敏,她甚至感覺不到面板上是否有疤痕。沐晴雨緊緊的皺起了眉頭,又嘗試著掀開自己身上的被子,她看到,看到不遠處妝鏡臺上有一扇銅鏡,她掙扎著起身,下床。
適應身體,讓麻木的身體受自己控制的一動,這整個過程,沐晴雨大概花了一刻鐘,卻始終不曾見到有人進來理會她一下,沐晴雨在不知道自己處境的情況下,也不太敢喊人。
一步,又一步,等沐晴雨終於挪到了那扇她以為是銅鏡的圓形鏡面面前,她卻忽然僵住,然後又有些失望。
這不是一面鏡子,而是一面被裝裱成圓形的美人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