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禦苑極其廣闊,禦馬廄自然不止一個,裡面飼養的雖然不是戰馬,但也是自各地精挑細選送來的駿馬良駒。顧名思義,甲字舍養的馬最為金貴,僅供君王皇親驅使。當年裕德太後疼愛宗弦,從甲字舍中挑了匹極名貴的馬賜給她。彼時,還是少年的蘇聿聽說宗弦給它起名作追虹,還當是匹紅鬃馬,等在馬場見到時,頗有些傻眼。
通體雪白的白馬從樹影中走出,十餘年過去,步伐已不比當年矯健,但姿態依舊昂揚。蘇聿接過小宦官遞來的韁繩,轉頭卻見宗弦不知何時遠遠地退到了草叢深處,啞然失笑。
“你不來見見它?”他牽著馬走過去。
回答他的是宗弦繼續後退的腳步,蘇聿皺了下眉,將馬拴到一棵樹下,轉過身,看見她低著頭,神情籠在一片陰影裡。
他見過她這樣的表情,就在不久之前。
“你怎麼了?”
“……沒什麼。”
宗弦側過臉,半晌方開口:“它可還好?”
“嗯,只是上了年紀,跑得不如以前。”
他聽圉官1說,因為它曾是長儀的愛馬,底下的人不好慢待它。後來宗弦假冒的蘇寄登基,起先幾年還愛到禦苑遊獵,也曾騎過追虹。這樣一來,追虹便算是禦馬,即便後來禦苑被封起來了,依舊被精細照料著。
至於宗弦為何再也不到禦苑來,不言而喻。
蘇聿長出一口氣,複走前兩步,看著她風帽下緊繃的下頷。
“它很好,沒有受過傷,沒有生過嚴重的病痛,草料也向來吃得很多,昨日還到草場上跑了好幾圈,在這樣的年紀,已經算得上出類拔萃。”
追虹彷彿聽出蘇聿在誇它,矜持而自得地揚了揚頭,發出輕快的“咴咴”聲。
“……還害怕麼?”
誰在害怕。
宗弦想這樣反駁,但她沒有底氣開口。
她確實在害怕。
她其實已經失去過很多,她應該習以為常才是。無論是生身父母,裕德太後,還是曾最信賴的玦娘,所有跟隨過她的人,甚至連這條茍延殘喘的性命,她都忍受了這一切的失去。
瘋了一個蕊娘,死了一匹微不足道的馬,又算什麼。
可她還是害怕。
她害怕再從蘇聿口中聽到任何一個不吉的字眼。
然而蘇聿只是平靜地喚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