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容玖躊躇了一下,“那玦姑娘,若弦姑娘有何不適,便拿那瓶子藥讓她服上一丸,再即刻喊某過來。”
“妾曉得了。”
“餘下——”庭山妖勾起兩分促狹的笑意,咳了一聲,“大雪帶寒露轉轉去,還有白露,你負責看住秋分。”
兩個小少年面龐微紅著應好。
蘇聿見狀,隱隱看出些懵懂情愫來,眉梢微揚。
“冬至小雪就跟著陸約。”庭山妖把最後兩個小家夥推給蘇聿,拍拍手,“行了,都散了罷。”
少頃,眾人各自逛去,玦娘給庭山妖理了理鬥篷,柔聲問她:“哥兒想去哪處?”
“……晚市罷。”
與野草蔓生的山路不同,村中的路鋪著砂石,又被道道車轍碾得平整,踩上去有粗糲的踏實感。愈往裡走,人聲愈盛。喁喁的祝禱聲間雜著碗盤當啷,尚不曉事的孩童追逐玩鬧。風中飄來略有些膩人的香氣,裹著粗劣的香燭油蠟味道,金紙燃燒後揚起灰黑的屑,燻得玦娘直皺眉。庭山妖雖同樣不好受,卻不厭惡。
凡世塵俗的氣息,她確然活在人間。
“玦娘,”她難得有了玩笑的心思,“來年祭我時,不要這樣的雞鴨魚肉,幾樣小食並一碗甜羹便夠。若是清明,便多一枝梨花。”
玦娘輕捏了下她的手背:“莫說胡話。”
離市集近了,燒紙味道淡去,更濃鬱的泥土味道與食物噴香撲面而來。喧鬧聲鋪天蓋地,來往行人接踵摩肩,布衣草履織成素樸繪卷。久匿山中的妖甫入紅塵,似雛鳥初窺天光,不由得慢了步伐,微微抬起下頷,抿著唇,露出一點茫然又眷戀的神色。
夜色朦朧下,燭光燈影搖曳,各色各異的攤子前人影紛雜,吆喝叫賣聲此起彼伏,更有的將板車上的麻布一掀,直接就做起了生意。谷粟瓜果的莖稈還帶著泥沙,才打撈上的鮮魚撲騰甩尾,竹籮筐籃隨意擱了一地,攤主一面大聲同人講價,拿著篾條的手一刻未停,眨眼間又編成了一個。
熱氣騰騰的食物出了鍋,煙氣擦過微涼臉頰,便泛起溫暖的濕意。村野吃食遠談不上精緻,粗瓷大碗裝著,油膩膩的紙包著,連味道也直白得嗆人,紅青黃白的香料滿滿撒上去,只恐還不夠爽直,要再一勺熱油淋下去。
“可要嘗點什麼?”玦娘笑問。
庭山妖搖了搖頭。香氣再誘人,入了口仍是索然無味,只是浪費。
“妾看著也有甜湯,還有些新奇小食,不如嘗個鮮?”
庭山妖仍是拒絕:“我不吃,你去買些,我在這等你。”
“留你一人在這怎麼成?”
“有人看著,無事。”庭山妖涼涼道,臉朝後側了側。
玦娘不明所以地望去。
只見幾步之外,浮沉光影下,蘇聿長身玉立,身後躲著兩個小小姑娘,牽著他的袖口,小心翼翼地朝外探腦袋。見被抓了個正著,冬至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牽著小雪小跑過來。
“哥兒……”她仰起頭,討好地拉住庭山妖的袖子,“我們不是特意跟著你的,就是——就是碰巧!這兒就這麼點兒大,一下就遇著了!”
小雪點頭:“嗯嗯!”
“而且你身邊就玦娘一個,萬一被人擠散了怎麼辦?”
小雪點頭得更用力:“嗯嗯嗯!”
庭山妖好氣又好笑,抬起手:“又要玩跟蹤,提醒陸約的嗓門又那麼大,是生怕我發現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