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說動南境十三郡,整合大軍攻入京城,摧毀根深蒂固的劉黨,這般人物,怎會是好相與之輩。”
“殿下未見過陛下,故有此言。陛下有彈壓山川之氣,但平日對常人皆恩禮有加。”
“伴君伴虎,丞相今時怎如此天真。”庭山妖冷聲。
榻前靜了一靜。
“……殿下所說句句在理,老臣曉得。只是——”
柳相長嘆一口氣,懇切:“殿下就聽老臣一回,安心避禍養病罷。
“這麼多年的苦頭都吃了,已經撐到了今日,殿下難道要放棄了嗎?”
庭山妖靜默半晌。
“我喝下棲霞晚時,想著撐到每月解藥來時便好。”
她輕聲道。
“毒性愈來愈不受控時,想著撐到蘇聿成人入京便好。
“躲到庭山上時,想著撐到藍璽找到法子、找到容玖便好。
“瞎了雙眼時,想著撐到解藥得成便好。
“但如今,即便我想活著,這幅軀殼也差不多到強弩之末了。”
“殿下要相信容醫丞,”柳相按下心酸,語重心長,“只要殿下願意,定能撐到轉機到臨那日。”
庭山妖笑了。
“是啊……再撐一年,或許會好。
“可倘使要攪個天翻地覆、人仰馬翻,方能換得茍延殘喘的一年,我不願意。”她淡淡的,“一介殘命,滿身罪孽,不值當。”
“殿下是身不由己。”柳相嘆息,“莫要這樣說。”
“即便如此,”庭山妖咳了兩聲,指尖停在心口處,“我殺了蘇寄是真,橫行虐政是真,害忠隱賢是真,率獸食人是真。‘苦衷’二字,消不了這些業障。”
“但殿下含垢忍辱是真,靜不露機是真,忘生捨死亦是真。”柳相苦勸,“真到迫不得已之時,老臣願到陛下面前為殿下作保,求陛下網開一面。”
“他已當我是逆黨餘孽了,正派人盯著庭山的一舉一動。”庭山妖似笑非笑,“倘若我身份敗露,除了死牢,別無他處可去。”
柳相驚詫:“怎麼回事?”
藍璽出聲:“無名之輩,奈何不了吾等,不足言道。”
庭山妖冷笑:“猛犬不吠,雖不足言道,也不能不防。”
她又道:“先前有容玖在,我才未多言說。庭山再如何也是安全的,莫說請容玖來,就算蘇聿到了,亦不足為懼。淵清山莊卻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