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冷哼:「說得好聽,不過以此避婚,你寧要凡花蒲柳,看輕金枝玉葉,眼裡可還有天家,可還有朕?」
我夫說:「臣不敢。」
皇帝道:「你既如此不識抬舉,朕就剝了你的出身,摘了你的烏紗,發配你去充軍。」
我心頭一驚。
我夫沉靜道:「臣遵旨。」
皇帝說:「你!」
皇帝壓著怒氣看向我,說:「李氏,朕讓你選,你是要顧鄰充軍,還是你自請下堂。」
我看看我夫,他跪得挺拔,神色冷峻。他像懸崖邊上一顆小松,看得我心動,看得我生憐。
我說:「回稟皇上,我夫不能充軍。」
我夫回眸來看我,隱隱憂心。
我對他笑,對皇帝道:「我夫生來無母,十歲無父,孤苦無依,寄身書坊。他十四歲才名揚,十九歲成解元公,二十歲金榜題名,高中探花郎,二十一做官到維揚。他滿腹才華,一身報負,上思君,下憂民,早起晚睡,不知疲憊,連兒出生都沒趕上。臣婦不知他是不是好官,但臣婦認為,官就該這樣。這樣的人,臣婦不想讓他充軍,不願耽誤他前程。」
皇帝說:「你既不願耽誤他前程,那你就自請下堂。」
我說:「臣婦不願下堂。臣婦與夫恩愛,未犯七出,還生有兩子,名元方季方。嬌兒還在襁褓,為娘怎可下堂?臣婦無過,若是下堂,可憐了我兒,孤獨了我夫,還寒透了天下賢婦心。」
皇帝冷笑道:「好個伶牙俐齒的賢婦。你不願他充軍,也不願下堂,那朕就賜你一杯鴆酒,再給你死後榮光,如何?」
我渾身涼透。
我見我夫跪伏在地,向皇帝苦苦哀求。
鴆酒端到我面前。
我想了又想,伸手接下酒。
我對皇帝說:「臣婦不用死後榮光,臣婦有話對我夫講。」
皇帝說:「你講。」
我看向我夫,他紅著眼,含著淚,沖我連連搖頭。
我輕聲對他說:「夫君,何其有幸,與你夫妻一場。人都說紅顏禍水,為妻不曾想,你也是個禍水。你害得為妻丟了心,還害為妻丟命。唉。無妨。怪只怪,美色害人。」
不知誰在輕咳。
我不想理,我繼續對我夫講:「元方頑皮,性子像你,季方還小,性子也像你。一家就我脾氣好,你往後要受斂脾氣,也要看好兒的脾氣。不要橫沖直撞,稜角太過分明,容易吃虧,為妻不放心。」
他默默垂淚,不回一語。
我又說:「我替你做好了四季衣,替兒做好了三年衣,都收在了箱子裡,你不知在何處,就去問小翠。你一日三餐不規律,一忙就是一宿,有時看書也忘了時辰,總要我來催你睡。往後我不能再催,你要自己記在心。」
我說:「夫君,你保重。」
我嘆一聲氣,又多看他幾眼,仰首閉目,飲盡了杯中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