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我。”
容玠往囚室外看了一眼,隨即在蘇妙漪身邊坐下,手仍緊緊地攥著她,“那日查抄樓府,樓嶽告訴我,當年將那份罷相詔令傳得滿城皆知的人,不是他,而是劉喜。”
蘇妙漪忍不住站起了身,皺眉,“你說過,夢溪齋的丁未明已經死了。死無對證,這會不會是樓嶽的攻心計,故意利用劉喜挑撥你和端王之間的關系……”
“我與你想得一樣。可如果只是攻心計,劉喜便不會如此。他定是生怕我繼續追查,將矯詔案這把火燒到他身上,才會在你這件事上,先下手為強……”
說到這兒,容玠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他閉了閉眼,“罷了,劉喜究竟是不是罪魁禍首,我不想再計較了。”
蘇妙漪怔了怔,看向容玠,“……這並非你行事的風格。”
容玠低垂了眼,目光落在與蘇妙漪相握的手上,“聖上下了罪己詔,祖父和父親沉冤得雪,這已經夠了……如今最重要的,是我不能再失去你。”
蘇妙漪眼睫一顫,“我是死囚,你若劫走我,也是死罪。你我二人,餘生便只能像世叔一樣,改名換姓,東躲西藏……”
她抿了抿唇,輕聲道,“容玠,我們做錯了什麼嗎?”
這話像是在問容玠,又像是在問自己。
容玠握著她的手一緊。
其實除了劫獄,除了帶蘇妙漪走,他或許還有其他法子,可以爭個頭破血流,可以鬥個不死不休,讓他們都能在汴京城留下來。
但……為了什麼呢?
憑容家如今的實力,他今夜悄無聲息地帶走蘇妙漪,是件輕而易舉的事。從此他們避世隱居,無憂無慮,餘生不聞窗外事,再也不會在生死邊緣遊走。
離開,可以毫發無傷。
留下,卻要付出很多代價。
所以他思考的問題變成了——
拼死拼活的留下來,又是為了什麼呢?
為了某一個人的皇位,為了這搖搖欲墜的王朝,為了天下萬民的福祉?
有意義嗎?
終於,容玠動了動唇,嗓音沙啞得幾乎聽不太清,“妙漪,這世間事與我們想的不一樣。原來,不是做了好事就會有好報,不是犯下惡行就一定會被懲罰。做過一件好事的人,未必會永遠做好事,志同道合的友人,也會在岔路分道揚鑣。天不是永遠亮著,再清澈的水裡也藏滿汙濁……”
說著,容玠掀起眼,一瞬不瞬地仰視著蘇妙漪,“我們什麼都改變不了……”
這是第一次,蘇妙漪在那雙漆黑的眼裡看見了恐懼和萬念俱灰。
“妙漪,我們躲起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