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市的人群頓時如潮水般朝南薰門的方向湧了過去,蘇妙漪逆著人群艱難地跑了幾步,被行人的肩膀連連沖撞。
她似是忽而被撞醒了一般,步伐倏然一頓,也驀地調轉方向,順著人群朝南薰門而去。
南薰門下,已經擠了裡三層外三層不明狀況、卻都趕來看熱鬧的百姓。蘇妙漪姍姍來遲,只佔了後面些的位置,能遠遠地看見城牆。
“你們看那兒!”
前排有人指著城樓臺階喊了起來。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見幾個披堅執銳的將士捧著個匣盒正在往城樓上走。
“這是在做什麼?”
“不知道啊。你們聽說了嗎,湘陽城好像失守了,北狄人殺了進來,死了不少人呢……”
“真的假的?你從哪兒聽來的?”
“不信你就看今日的知微小報吧,千真萬確!”
眾人正議論著,那幾個將士已經走到了城樓正上方。其餘幾人蹲下身,不知在城樓後頭做什麼,而為首之人則揚聲對底下宣告——
“奉陛下旨意,湘陽城破,皆因細作與北狄勾結所致,今將裡通外國的賊子梟首示眾,首級懸於城樓上七日七夜,任何人不得靠近。膽敢摘下首級者,與賊子同罪,格殺勿論!”
話音既落,幾個將士便將首級從城樓上懸墜了下來。
蘇妙漪驀地抬眼,震愕地朝城樓上看去。
一陣陰風吹過,將遮掩的黑布掀落,那顆頭顱暴露在眾人視線下,引得人群中一陣驚呼。
“那,那是不是裘恕,不對,閆如芥!那是閆如芥!叛國投敵的細作是閆如芥!!”
一石驚起千層浪。
人群後,蘇妙漪僵硬地抬著頭,目光定在那被懸以示眾的頭顱上。
理智告訴她,不要看,不要看,快走……
可她整個人卻像是被一根巨釘牢牢釘在了原地,怎麼都動彈不得,視線也像是被黏住了一般,怎麼都移不開半分。
在這一刻之前,她心中甚至還抱著一絲僥幸。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傳信之人未窺全豹,說不定裘恕還活著,只是個誤會,或是迷惑人的手段……
然而此刻,所有的僥幸和揣測盡數湮滅——
裘恕真的死了。
那個親自教她打馬球教她釣魚、如師如父的裘恕;那個會因為她臉上的磕傷在醫館裡急得團團轉的裘恕;那個信誓旦旦告訴她,與其像陰溝裡的老鼠一樣茍且偷生,不如站得更高、做得更多,彌補罪過的裘恕,就這樣死了……
背負著叛國的罪名,恥辱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