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長風已經與從前不一樣了。”
“的確。他這次回京,已經不是從前那個紈絝輕狂的淩少爺。可距離一個合格的淩家家主,還遠遠不夠。”
蘇妙漪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道,“世叔當真覺得,這種方式能將淩長風磨礪成你想要的樣子嗎?”
“仇恨是最好的磨刀石……”
頓了頓,裘恕反問蘇妙漪,“不是麼?”
蘇妙漪抿唇。
裘恕的反問,她聽懂了。這些年她能從婁縣走到臨安,從臨安走到汴京,將知微堂經營到這個地步,又何嘗不是靠所謂的“仇恨”驅使?
“我覺得不是。”
短暫的寂靜後,蘇妙漪才給出了自己的答案。
這是讓裘恕出乎意料的答案,他詫異地看向蘇妙漪。
蘇妙漪低垂了眼,緩緩道,“心懷恨意,或許能讓人贏得一時先機。可靠恨意滋養的人生,終有一日會墜進深淵裡。”
裘恕神色一動,口吻裡帶了些小心翼翼的試探,“所以……往後你不會再恨你阿孃了,是麼?”
“……”
“妙漪,騎鶴館的事,我怕你娘擔心,從未與她談起過。她並不知道我那賬簿原本就是要交出去的,所以才會情急之下,出口傷了你……”
裘恕欲言又止,“你能不能……”
蘇妙漪平靜道,“世叔是騎鶴館的總掌事,我這個書肆行的小小行首,往後還要仰仗世叔您的照拂。所以,您的夫人,我自當敬之。”
不論如何,虞汀蘭已經放棄了做她的母親,所以,她也不必再將她視作母親看待。
蘇行首和裘夫人,就是她們之間最好的距離。
“……”
裘恕心情複雜地看了一會兒蘇妙漪,才低頭撣去衣袍上的塵土,抬腳往場邊走。
蘇妙漪不明白他的用意,仍站在原地。
裘恕走了兩步,回頭看她,笑道,“還愣在那兒做什麼,沒有筆墨,如何簽這份契書?”
這便是答應了。
蘇妙漪木了一早上的眉眼總算舒展了些,匆匆跟上裘恕。
二人一前一後進了馬場邊的觀景臺。那份契書平鋪在書案上,就在落筆的前一刻,裘恕卻又頓住。
蘇妙漪心裡一咯噔,“世叔還有何顧慮?”
裘恕緩緩放下筆,神色莫測地掀起眼,“這份契書上,我還想再添一條細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