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摟在容玠頸後的那雙手,將已經拔出一寸的妝刀緩緩合上,悄無聲息地收進衣袖中。
黎明初曉時的這場雷雨,來得猝不及防,去得也快。
半個時辰後,朝霞初升,雲霧消散,只剩下被吹打得蔫蔫欲墜卻格外鮮亮的草葉,證明這場風雨真的存在過。
除了那個要帶回臨安充當人證的匪首,鱔尾幫的其他小嘍囉們都被通通捆在了林子裡。
而這條道上離得最近的府衙,昨日便收到了容玠的傳書,大清早便帶著一隊人馬匆匆趕來。
待容玠見過那些官差,再回到馬車邊時,一掀開車簾,裡面卻是空空蕩蕩,半個人影也瞧不見。
容玠眼神微動,“她人呢?”
“蘇娘子說公子有正事要忙,她就先走了。剛好山下來了一支商隊,願意順蘇娘子一程……”
一旁的遮雲應聲答道。
容玠回頭,看了遮雲一眼。
遮雲心口一緊,想起他剛剛闖進破廟裡,不小心看見他們二人依偎相擁的那一幕,連忙訕訕地問道,“那,那小的現在去把蘇娘子追回來?”
容玠收回視線,面上看不出什麼,“不用。”
他邁步上車,丟下一句,“啟程,回臨安。”
另一邊,蘇妙漪屈膝坐在商隊的貨車上,仰頭望著從樹枝縫隙漏下來的斑駁日光,竟生出一種死裡逃生、如釋重負的恍惚感。
昨夜破廟裡的一幕幕在腦海裡揮之不去,哪怕是現在又重溫一次,仍是叫她膽戰心驚、毛骨悚然。
容玠……怎麼會是這樣一個人?
那副如淵之清、如玉之潔的皮囊下,怎麼會是這樣令人膽寒的一個瘋子……
蘇妙漪忽然有些懊悔。
若早知昨夜會發生那些事,聽到那些話,她打死也不會踏進那破廟半步!
不對,更早些,她就不該借用容玠那輛該死的馬車!
若更更更早一些,她能發現容玠的真面目,發現容氏藏著那麼多秘密,那恐怕是寧肯硬生生嚥下“衛玠”這口氣,都不會冒著風險主動招惹……
頭頂的枝葉變得稀疏,蘇妙漪的雙眼被那日光刺得有些生疼,只能一揮衣袖,抬起手遮在了眼。
算了,事已至此,再後悔也是無用。往後只要躲著容玠,也盡量離扶陽縣主遠些便是……
蘇妙漪暗暗下定了決心。
商隊將蘇妙漪捎到了績縣,她先是去了醫館,草草地處理了一下腳踝上的扭傷,然後就又去了葉氏墨莊,將自己採的藥草通通交給了葉老闆。
葉老闆雖也因為哀岷山一行受了驚,可他對蘇妙漪在“匪首”面前表現出的膽識還是頗為欽佩,於是便沒計較什麼,仍是答應幫蘇妙漪制墨,還答應完成後給她送去臨安。
蘇妙漪當即付了定金,踏上回程之路。
來時一波三折、驚心動魄,返程倒是順風順水。
第二日傍晚,蘇妙漪便一瘸一拐地回到了知微堂。
“這,這是怎麼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