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之後,許見喜低聲說了一句:“抱歉,臨出門被趙總拖了一下。”
程煜點點頭,也不多問,許見喜想說的時候自然會說。
拿起蓋碗的蓋子,許見喜放到鼻端輕輕聞了聞,點點頭道:“嗯,不錯。”然後,便拎起水壺,往一隻新的小茶杯裡注入清水,又給蓋碗倒滿。
茶湯從蓋碗進了公道杯之後,許見喜這才將那隻新杯中的清水倒掉,也幫程煜倒掉杯裡的殘茶,先給程煜加滿,才給自己倒上一杯。做了個請茶的手勢,程煜擺擺手,說:“這茶喝的讓人著急,修身養性這種事,還是你們中老年人比較適合。我這個年紀,大口喝涼水,小口吸咖啡才符合習
慣。許伯伯您自便吧,不用管我了。”
許見喜本就保持著笑模樣,這便又笑的更厲害了一些。
喝了兩杯茶,許見喜抬眼看了看彈琴的女孩子那邊,女孩子很通透的降低了琴聲,漸漸淡去。
聽到身後有女孩子挪動腳步的聲音,程煜回頭看了看,女孩子衝二人欠身行禮,說道:“那我就先出去不打擾二位清談了,有需要再喊我吧。”
許見喜點點頭,倒是問程煜:“程少真的不喝點兒?”
程煜大大咧咧的說:“我就不烏龜吃大麥了,剛才就跟這位姑娘說過,這一小杯一小杯喝的更口渴了。要是方便的話,給我拿瓶礦泉水吧。”
後半句,就是說給那個女孩子聽的了。
女孩子正彎腰出門,聽見後答應一聲,隨即笑了笑,補充一句:“其實也可以說牛嚼牡丹,聽起來就不那麼像罵自己了。”
說罷,關上了移門。
程煜和許見喜自然是相視一笑。很快,店員來敲門送進來一瓶礦泉水,等到他也離開之後,許見喜才說:“前天去了魔都,場合不大對,也沒深聊。昨天在魔都盤桓一天,跟對方吵了一整天
。吵煩了,我拍著桌子罵人,告訴他們,要是今天得不出個結果,那筆回款不能如期到賬,以後他們也再別想跟程氏集團打交道了。”
程煜心道還真是看不出許見喜這種人如其名整天笑眯眯樂呵呵的老好人形象,真的跟人拍桌子瞪眼,會是一副什麼模樣。“無論如何也做不到那一步的,畢竟有些企業已經開始拖欠回款了,甚至還未雨綢繆的拿到了法院的延期令,這家公司雖然是想謀求些今後的好處,但總歸還
算是有誠意的。”許見喜又喝了杯茶,道:“對方也是這麼跟我說的,我就告訴他們,那些企業,以後等程氏恢復元氣了,肯定是會要求現款現貨的,程氏絕對從此不給那些企
業任何回款週期,能幹就幹不能幹就滾蛋。”
“對方怎麼說?”“呵呵,他們說,程氏如果恢復了,當然有這樣的底氣。但程氏現在到底要怎樣才能恢復,總歸是要做出一些讓步的。說實話,對方這種不疾不徐的姿態,真
的就是拿準了我們的七寸。”
“最終談成了?”程煜明知故問,如果沒談成,許見喜也就不必找程煜這一趟了,而是繼續死磕其他的那些甲方。許見喜也不意外程煜已經知道了答案,不置可否的繼續說:“對方說,原本他們就是甲方,但程氏是一艘鉅艦,所以店大欺客,甲方在程氏這樣的乙方面前,話語權其實很有限。他們列舉了很多合同上的細節,表示他們一直都是為了程氏的生意,其實在利益上是有所讓步的。當然,那也都是正常的商業談判的結果,他們不想追究也不敢追究以前的那些合同,甚至不期望等到程氏恢復元氣之後,還能再做出讓步,但是在當下這個微妙的時刻,他們也是在商言商,至少接下去
的幾個單子,他們希望程氏提供的價格能有些鬆動。”“可這恰恰是程氏目前最不能做的事情,否則一家企業鬆了口,所有的企業就將都面臨這樣的要求。而那些企業,除非程氏在收回款項之後真的拒絕再跟對方合作,否則甚至很難像這家企業一樣,可以在渡過難關之後把價格重新回到原先的水平。總而言之,如果讓了這次的步,接下去,幾乎所有甲方的合同,只怕都
要重新談過了。談成什麼樣未可知之,但這種工作量,程氏集團負擔不起。”
許見喜眼神微微一亮,這讓他對程煜又多了幾分欣賞。很多人看到的都只是當下這些合同的得失,卻很少有人能看到,一旦現在做出讓步,損失的不僅僅是近期的合同,而是未來龐大的工作量。而對於接下去在資金方面終於恢復自如的程氏集團來說,最損失不起的就是工作量,因為錢到位之後,所有的工作就將鉅細無遺的迅速推進,只有快速消化程廣年遺留下來的那
些城建工程,程氏集團才能真正的擺脫所有的困境。以後肯定不會像程廣年在時發展的那麼迅速,但也絕對不會再出現現在這種資金鍊隨時會斷的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