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道:“再漂亮也不行,談戀愛的時候稀罕,結過婚就不一樣啦,再任性就不行啦。”
……
同一個城市同一片夜空下,已經不必再騎著小小三輪車做小生意的女人卻莫名地開始懷念人生中最灰暗的那段歲月,從LDL到全球總決賽,再到德瑪西亞杯,雖然她連名字都不記得,也沒有那麼清楚其各自意味著什麼,但有比賽就總有一個念想,這幾乎是她如今平靜溫馨的生活裡僅有的掛念了。
臨近期末,倪裳最近的學業有些重,對於比賽倒沒有往常那樣在意了,她與倪明淵夫妻兩人早年開了一家麵館,當時只為討個生活,如今不僅買了房子車子,還有了四五家分店,兩人都沒有多麼強的事業心,最近幾年也不打算再繼續擴大,家境殷實,夫妻和睦,閨女聽話,她對如今的生活沒有什麼可不知足的了。
十多年的時間,已經慢慢沖淡了上一段婚姻所留下來的陰影,然而有些牽掛與遺憾卻總難以釋懷,倪裳出生後,家裡境況已經大為好轉,說不上給她多好的物質條件,卻總不至於短缺了她吃的玩的,再也不會有賣些什麼卻連自己吃都捨不得的窘迫。
所以她看著閨女從襁褓中慢慢長大,蹣跚學步,咿呀學語,被她精心打扮地如同小公主般,哪怕是陌生人看了都誇這閨女生得俊俏,有靈氣,她大多時候也很歡喜,笑容滿足欣慰,可有些釋懷,卻也莫名其妙地就紅了眼眶,不由自主地掉下淚來。
小倪裳每次見了都會用白生生的小手去擦媽媽臉上的淚,稚嫩地安慰:“媽媽不哭”。
可幾乎每次都是眼淚越擦越多,多到小小的手掌怎麼都擦不乾淨。
曾經也有這樣一個小小的孩子,不似她這樣光鮮可愛,身上是用碎步縫製的衣服,偶有縫補的痕跡,人也遠不如她這樣歡樂陽光,話不多,許多時候哪怕人問也都抿著嘴巴沉默以對,可那個自小孤僻倔強讓人心疼的小男孩也曾說過讓她眼淚止不住的話。
“媽媽我長大肯定不賭錢。”
“媽媽我長大肯定不喝酒。”
“媽媽我長大肯定不跟媳婦吵架。”
“也不打她。”
倪裳看出老媽今晚心情不大好,吃完飯後就趕緊回房間去了,倪明淵敦厚本份,原也有些木訥,不過十多年的相處下來,即便再木訥,也明白了妻子的心事所在,安慰了兩句,又想岔開話題,方鏡月不願他擔心,勉強笑了笑,倪明淵自然瞧得出她是真開心還是假開心,不太熟練地開啟剛剛下載的微博去搜相關的影片放給她看。
有許多影片方鏡月其實早已看過,不過再看一遍並未覺得乏味,反倒是很快心情好了起來。
到倪裳房間看了看,見她還在看書,就叮囑她早些睡覺,倪裳做完了試卷,對照了一遍答案才睡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方鏡月見她睡下了,這才也洗漱睡覺。
大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沉沉睡去後,莫名間竟回到了十多年前,鄉村間本就不大好的道路上因為積雪而陷入泥濘中,戴著手套依舊覺得凍僵了雙手的她使盡了力氣,才把陷入泥坑中的車輪拉出來,使出吃奶力氣幫忙推車的小男孩更是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她忙用那時還熟的不能再熟的家鄉話喊:“慢點,慢點!”
“沒事。”
小小的男孩裹著厚厚的棉衣,同樣厚厚的手套被一根線連著掛在脖子上,帶著破舊卻很暖和帽子的他臉龐被凍得紅紅的,衝媽媽揚起一個燦爛的笑臉。
日光融融,卻無半點暖意。
前面是一片泥濘的積水,原本坐在車沿上的小男孩跳了起來,因為積水太多,沒有辦法幫忙推車,他就很懂事地從旁邊麥地邊上走過去。
這是一個目光越過麥地可見村落房屋的十字路口。
一輛絕不該出現在這裡的鮮豔紅色跑車毫無任何預兆地衝了過來。
“砰!”
雪地中鮮血刺目。
方鏡月驚叫著從夢中驚醒。
其實相隔只有不到十公里的房間裡,寂靜的黑暗中,姜淺予幾乎在同時從夢中驚坐起來,平常夜裡睡意極沉的林軒迷迷糊糊地睜開眼,有些奇怪地問道:“怎麼了?”
他問話的同時,就用手臂撐起上身,想要做起來,卻不曾想小妮子轉頭看了他一眼,忽然俯身抱住他就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