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還有最後一事需交託於你。”皇上拉過他的手,用手指在他手心上劃下了一個字,恨意頓生的道:“有朝一日,你定要為我除了這兩面三刀的小人。”
載灃見到竟是袁字,心知是袁世凱,他忙跪下說:“皇兄如此境遇,和那小人也拖不了干係,臣弟必當竭盡全力完成皇兄之囑託。”
他驟然一陣陣直不起身子撕心裂肺的咳嗽,使他說不出話來。
“皇上!”載灃擔憂的望著他,他好不容易緩下來擺了擺手。
“無妨……你且去吧。”他自覺異樣,雖知這是他們兄弟二人最後一次相見,然卻不想讓弟弟見到自己毒發身亡的模樣。
“皇……”載灃似乎還有話要說,卻見他蒼白至透明疲憊至極的臉頰,便拉著溥儀跪下,深深磕了一個頭,聲音透著一絲顫抖:“臣弟下次,再來看您!”
皇上略微點了點頭,便緩緩閉上眼眸。聽著他們的腳步聲逐漸遠去,縱然再多遺憾未能實現,然而這一刻的無奈才最是深,那根讓他堅持到現在的弦終是緩緩崩斷,寒風間帳幔飛動。
腹中彷彿有一團烈火逐漸燒灼到喉嚨,一陣難忍的劇痛讓他緊緊抓住了褥子, 彷彿被萬根灼熱的鐵球刺著,一股絞心的疼痛遍佈全身。他捂著腹部在床上翻來覆去,終是再也難忍,口齒不清的叫疼。
聽到聲音的孫公公趕了進來,見皇上痛不欲生的模樣,大驚失色,忙招呼著去喊太醫。
然而那股疼痛卻愈加劇烈的侵襲,整個身子不住地顫動著,面容蒼白得仿如一張雪白的紙,眼前的世界瘋狂的旋轉。如墜地獄般,一陣暈眩。此刻,他竟一心只想解脫,如此受罪,倒不如一刀來得乾淨。額角密密麻麻的汗珠,他想要阻止孫公公去叫太醫,然而喉中卻竟已說不出隻言片語。
恍惚之間,他彷彿聽到太醫的嘆息聲。一個熟悉的身影透著他捉摸不透的神情緩緩在半昏半醒時出現,他的親爸爸無喜亦無悲。
“兒臣知道,您一直都巴望著今日,如今,您恐是願望成真。”他語氣冰冷,對她或許也再提不上來恨但卻也再無半絲母子情分。
“但是,似乎並不是。”她卻輕輕嘆了一口氣,緩步過來伸手想要如一個母親那般撫摸孩子的臉頰,他卻躲了過去,面露憤慨:“您尋了一個和兒臣登基時那麼大的孩子,是否想讓他成為下一個兒臣?在您的心底裡,除了躲在簾子後頭掌控一切,究竟還有沒有黎民百姓和大清國?您究竟有沒有見著紫禁城外的餓殍遍野,有沒有見著那些如狼似虎的洋人那等著分贓的模樣?還是莫非,在您的心裡頭,從來都只有您自己!”
這麼多年的怨憤,他終於說出口,他什麼也不願顧及了,再不顧及那早已消逝的母子情分,再不顧及任何。
慈禧猛然驚醒,面前跪了一地的太醫見狀慌忙過來為她診脈,額角的冷汗還未落,迷迷糊糊的這段日子獨這會卻驟然清醒無比。
“皇帝,皇帝那邊怎麼樣了?”她口齒不清的問。
“皇太后,剛傳來的訊息,皇上驟然病重。”一名太監說,她愣了愣。
天邊掛著最後一抹斜陽,微微光芒,卻再也難以抵抗住黑暗的來襲。御塌旁的一盞煤油燈燈光已漸漸微弱如豆,陣陣絞痛似乎緩過了些許,然而他卻彷彿已失去一切氣力, 臉上迸沁著冷汗,就連掙扎的氣力都再難以提起來。心知自己已大行將至。
眼皮逐漸如玄鐵沉重,倦得不願再提起。如果可以,他願意就這麼一直沉沉睡去。
“皇上,皇上!”孫公公焦急的聲音就在耳邊,然而他卻不願睜開雙眸。
“這是白柢託人從宮外送來的一張紙條,您快睜眼看看!是不是,芸初姑娘的訊息!”他的話語讓靈魂快要跌落至底的他拼盡氣力微微睜開了眼眸,是她的訊息,她在宮外是否還安好?
然而他卻再沒有力氣抬起手臂接過那張紙條,孫公公只好含著淚的開啟來舉著給他看,上頭寫著的是一些藥方“黃芩、杜仲……”
通一些醫理的他目光一滯,這幾味中藥共同的作用便是保胎,莫非,是珍兒有孕?
腦中轟然,他的唇角終是微微揚起,然而彷彿驟然有一股強大的氣血湧上來衝出喉嚨,彷彿搜腸刮肚般將五臟六腑都要吐出來,嘴角的一抹鮮血殷紅。
孫公公一驚大喊著:“皇上,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