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廟堂之上,袞袞諸公,無一人敢直切要害,那不如所幸就由著江南的百姓去鬧,等到真的鬧得石破天驚了,自然就好收拾了。”
張居正卻是咬著牙蹙眉低聲道:“肅卿!”
“這內帑之財權,尚未劃歸閣部,這些先生就敢如此行事,這幫行商便敢如此恣肆,若是真的依克終所言,將內帑財源歸了戶部,外朝會出一個何等狼心狗肺之徒,你敢想嗎?”
“可你我也在外朝啊!”高拱有些激動的看著張居正道:“收了內帑之權,你我將來豈不更少掣肘?”
張居正有些不敢置信的看向高拱。
嘴巴張了張卻是無以言對。
高拱卻仍繼續開口道:“我歲數大了,在我之後,還有你與克終,太子,這般一來,我大明五十年太平,能有了吧?”
“江南這些時日的變化,你也看到了,新糧已然找到了,每年所產之棉布何止數倍於往昔。”
“假以五十年,這大明會富庶成何等模樣,叔大可想過?”
張居正有些遲疑的低頭道:“可萬一若是有別的更好的辦法呢?這條路代價太重了,那是卿卿性命啊。”
“代價,代價,口口聲聲都是代價,最後事辦成了,百姓安泰了不就得了?顧那麼多代價作甚?”高拱有些恨鐵不成鋼的一拂衣袖,徑自走出守備廳。
張居正看著拂袖離去的高拱不由得輕嘆了口氣。
“肅卿啊肅卿,即便如你所言,可大明有兩京一十三省,這江南一隅就算捅破了這頑石,當真就能驚得了天嗎?你總得先幫著遮掩啊。”
金陵城中所有人都在抱著自己的目的,以自己的方式參與到這場未有前例可循的“民變”中來。
包括百官,但卻又不僅僅侷限於百官。
人就是這樣一種動物,永遠會為自己的行為去尋找合理性與正當性。
金陵街頭,各種唱報館中也出現了大量從未有過的“異端邪說”,他們靠著賦予饑民行為“正當性”以傳播自己的學說思想。
他們中有野心家,也有理想主義者。
“昔六韜有云,夫天下者非ー人之天下,乃天下之天下。”
“自古江南便乃魚米之鄉,今天下皆不患無糧,獨我江南一隅缺糧,盤剝者誰也?”
“……”
唱報館內傳出的每一個字都鑽到了館外的一輛馬車中。
只不過那輛馬車沒有分毫的停留,徑自奔向南京大理寺的大牢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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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段建議搭配彩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