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平複得差不多,沈珺葉走過來將一個紙杯遞過給他,指尖能感受到水的溫度,是暖的。
“你現在知道為什麼我說你們兩個其實很像了嗎?”
喬昀默默喝水,等著她往下說。
“夏初這個人性格熱烈,甚至到了尖銳的地步。他一直以為自己生活在完美的家庭,但事實上並不是。他容忍不了原來很早以前父母都各自在外面有自己的家庭和其他的更為喜愛的孩子,而自己不過是保持所謂體面聯姻而存在的完美繼承人。於是他憤而出逃,不願意原諒根本就不愛他的父母。”
“他見到醫院的這一幕更是前所未有的爆發出來。”
“但他其實並不是直到真相揭露才明白他的父母不愛他的。”沈珺葉輕輕說。
“最初我自己寫這個本子就是因為看到了一句話,父母永遠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其實能很清晰地看穿所謂大人的假面,判斷自己的父母到底愛不愛自己。”
喬昀的手還輕微地發顫,水杯裡小小的水面因為搖晃而漾起波瀾,他垂眸看著。
“他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但是,他很早就知道,他一直都是孤身一人,很寂寞地在一個地方等他的爸爸媽媽找到他。”
“所以每當他安靜下來,總是會讓人感覺到距離感。喬昀,你很像他。”
沈珺葉頓了頓才說,“就連無法解開心結,只能讓自己不去在意這一點也很像。”
甚至,喬昀把自己的真心埋在更深的地方。
沈珺葉沒說出後半句,她在等。
喬昀從來沒有主動提起過自己家庭的事情,這一切只不過是沈珺葉憑借蛛絲馬跡和敏銳的觀察力推斷出來的,她的感覺一向準確,不然也不可能只憑一眼,就在人群中挑出了和自己本子主角擁有如此類似性格特質的喬昀。
她的話已經越過界限,不知道喬昀會不會生氣,但是作為年長的朋友,她想幫喬昀一把。
久久,她聽見喬昀的回答,低低的一聲:“嗯。”
就像醞釀已久的陰雨天,終於肯落下第一粒雨點。
白天太累,喬昀沒等方逢回到家,洗完澡倒頭就睡。
也許是那場戲的影響還殘留著,喬昀做了一個夢。
很久很久以前的夢。
和戲裡不同,喬昀的夢裡並不是陰天,他失去最重要的親人的那一天,是很晴朗的好天氣。
老人行將就木,說不出來什麼話,也無法再像從前那樣伸手撫摸他的頭,只是輕輕拍拍他的手背,眼裡有太多太多的情緒。
喬昀讀懂了。
他只覺得一把刀子在心裡面攪動,尖銳的痛。滾燙的眼淚不斷落下,他不知道是為了殘酷而溫柔的離別,還是為了自認為放下實際上仍舊無法釋懷的心結。
他緊緊攥住老人的手,他想說,你不要走,除了你沒有人再願意愛我。除了你誰都不願意要我,我不想孤獨一個人。
十五歲的少年還太要強,他一面在心裡祈求一面憎恨自己的軟弱。最後什麼也沒說出口。
喬昀睜開眼。
他抬手摸了摸眼睛,沒有哭。又看一眼鬧鐘,距離睡下也沒過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