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帶著滿足和遺憾離開了南川,策馬千里,趕會京城去。
隨他同去的還有容天喬的信。
這封信她是寫了改,改了寫,十分糾結。寫多了感激之言,怕這就成了“感謝信”,沒意思。不寫感謝吧,寫日常生活,又覺得自己這些雞毛蒜皮,田間地頭的事,上不得檯面。
可除卻這些日常瑣事,她也寫不出別的。吟詩作對,舞文弄墨,她不會啊。硬鄒,或者照搬硬抄,又是下道。
真真是左右為難,愁煞人。
之所以如此糾結,其實還是她把事情看太重了,想借著這封信在陸元成面前表現表現,露露臉。而這一切的根源,就是她仍然在乎。
她在乎他,所以在乎他對自己的看法,所以在乎自己在他面前的表現,所以患得患失,左右為難。
承認自己仍然在乎對方,承認自己和他一樣也沒把這段感情放下,這感覺讓她陡然輕鬆了許多,但輕鬆至於心裡也生出不少惆悵和情絲。
面前圖花了的紙,就像她此刻亂糟糟的心。這樣不好,她得面對自己真實的心,去勇敢的承認自己此刻的感情。
陸元成不是傻子,她在紙上寫些虛情假意,騙不了他。交朋友,首先得真誠。兩人的地位之差如此懸殊,如果再缺了真誠,那隻剩下虛偽和客套。如果彼此的這份感情落入此等境地,那不僅是他的悲哀,也是她的悲哀。
既然要真誠,那她就得坦白自己的情感。
她仍然在乎他,仍然思念他,也仍然愛他。這樣的感情是真實的,不容她逃避。同樣的,她想要自由,想要在南川自由自在的創業,做自己喜歡的事,這份心意也是真實的。兩種情感都是真的,且並不衝突。
她雖然受過現代高等教育,但並沒有多少文學天分,只能把自己這份情感融入日常點滴的生活裡,對他表白,對他傾訴。
開啟了心結,落筆就不再艱澀,洋洋灑灑,一揮而就。
她想他,在田間看青青的麥草隨風搖曳時,想他。在稻穀垂彎了腰,老農笑開了花時,想他。在被月事糾纏,疼得輾轉反側時,還是想他。
喜樂歡愁,她會想到他。他是她歡樂時想要共享的夥伴,也是她哀愁時獲得安慰的來源。
他離她千里遠,可仍然紮根在她心裡,陪伴在她身邊,彷彿並沒有遠離。
隨信附寄“醃魚”一簍,是她名下農戶田裡的產出。耗時半年,幾經周折,她只做出這麼一點小小的成就,雖不足掛齒,但仍然想要與他分享。
願他在千里之外保重身體,她在南川一切都好。
不知不覺,囉囉嗦嗦寫了四五張,要不是手痠,都沒留神已經寫了這麼多。匆匆結束,裝入信封,仔仔細細的用糨糊封口。
鼓鼓囊囊的信封,就是她鼓鼓囊囊的心,脹鼓鼓的,濃濃的離別哀愁,又滿滿的重逢期待。
沈清一去三個月,期間容天喬都按時吃藥,調養身體。太醫院的手段十分了得,吃了這藥她小日子順暢不少,至少每月都能按時來了。只是來多來少仍然不定,且依舊會痛。
從酷暑到初冬,算計著她藥快吃完了,沈太醫再次出發,從京城趕來給她複診。這一回他走的是水路,趁著沒結冰,提前出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