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失聲痛哭跪伏在地,那一聲聲的“對不起”簡直讓人心都被撼動了。
沒法子不動容。陶君蘭從未見過人哭得這樣,更從未見過七皇子這樣傷心絕望又歉然卑微的樣子。她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七皇子算是天之驕子了,大約從小到大他就沒做過這樣動作。哪怕是對皇帝,他也不會這樣。
可七皇子卻對著她跪下了。她多少能猜到七皇子的意思。她並不想要按照七皇子所期望的去辦,可她卻也沒法子就這麼忽視了七皇子。
七皇子的眼淚是真的,歉疚也是真的,他的那一點點小小的請求,作為兒子來說,也是再正常不過。
陶君蘭又嘆了一口氣,低頭看著七皇子,半晌才道:“你起來吧。若你真心想要彌補,或是覺得歉疚,卻是該做些別的,而不是如此。”
“你是七皇子,是太子的兄弟。跪天跪地跪君王都跪得,卻是不該跪我這麼個婦人。”陶君蘭起身來,也不在看七皇子一眼,語氣淡淡:“懿貴妃你可以先帶回去,但是這事兒卻不算完。太子若是醒來便是罷了,這事兒就讓他去處置。可若太子萬一有個什麼,那也別怪我按照規矩來。”
懿貴妃這般所作所為,雖說算不上謀逆,更算不得下毒害人。可是她心裡卻是最為氣惱的。她是有些信任懿貴妃的,她和李鄴也都是希望七皇子以後都過得好。他們夫妻誠心相待,可是到頭來在懿貴妃那兒,卻到底比不上一個皇位來得誘惑大。
這種感覺,憋悶得讓她恨不得抓著懿貴妃質問。
只是她做不出這樣的事兒,而懿貴妃也沒什麼可答的。
或許懿貴妃甚至都不覺得愧疚,愧疚的難過的只有七皇子一個罷了。
懿貴妃是七皇子的生母,七皇子替懿貴妃求情理所應當。她理解,可是她卻沒法就這麼算了。她心裡的怒氣,必須要有東西來平息。
更何況,李鄴如今還不知能不能再醒過來。她又憑什麼就這麼算了?
陶君蘭說得不客氣,七皇子卻是驚喜無比,他哽咽道:“多謝二嫂。”他母妃做了那樣的事情,陶君蘭縱然此時立刻發落了人也是理所應當,能留一線生機,已經卻是仁慈大方了。
他不是不知足的人。他也想過,若是二哥真的醒不過來了,別說他母妃,就是讓他去陪葬,那也是應該的。他不會有半點的怨言,反而只怕到了地下沒臉見二哥。
七皇子此時心裡只有一個期盼,那就是李鄴能夠平安無事。
陶君蘭木然著臉冷淡的走出了屋子。一出屋子,她就禁不住的落下淚來。她使勁用手背抹了抹,無聲的看向天空,藉此來掩飾自己的失態。
她心裡是有些憤憤不平的。七皇子和懿貴妃母子情深,她似乎沒辦法視若無睹。她只能退步,只能將心裡的憤怒壓了又壓。她倒是成全了七皇子的一片孝意,可誰又來成全她呢?她和李鄴這麼多年相依下來,早已經融入了對方的骨血之中。如今李鄴這般,真的是比用鈍刀子割她的肉還疼。
她又該找誰去哭訴請求?她又該叫誰來成全她?
她是真覺得累。她也是真想隨心所欲,想怎麼來就怎麼來。
可她不能。與公與私,她都不能。她不是無理取鬧的人,也不是個真自私到了骨子裡的人。她的心,還有些軟。所以她見不得七皇子痛哭流涕的樣子。於公,她還要仰仗七皇子,卻是真的不能將他逼急了。
所以,她只能壓下怒氣,將苦澀慢慢嚥下去,留給自己慢慢品嚐。
許久之後,陶君蘭平息了情緒,用帕子將臉上仔細的擦了一遍,這才問道:“諸位大臣們可到了?”
春卉低聲答道:“已經到了。”
“那我這就過去罷。”陶君蘭側頭讓春卉看她:“我這般可能見人?”
“只是眼角有些微紅,並不妨礙。”春卉仔細瞅了瞅,這才言道。末了又覺得陶君蘭要強大約不想讓人看見這樣狼狽的樣子,便是又道:“不然用點粉遮掩一二?”
陶君蘭想了想,卻是搖搖頭:“也沒什麼可遮掩的,這般過去,說不得他們倒是更可憐我們孤兒寡母一些。”
這個時候,要強固然好,可也得看什麼時候。偶爾示弱一番,卻也是不打緊的。
更何況,以眼下這種局勢來說,她再要強,也不過是外強中乾罷了,沒有半點用處。
陶君蘭直接去了太極殿。大臣們都在那等著了。
陶君蘭進去的時候,裡頭的人在嗡嗡的議論著,不過這些聲音都在她踏入屋中的時候頓時止住。所有人都看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