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無人的午夜間,忽地爆發出了一陣接連不斷的呼喚:那高昂的叫喊聲,穿透層層夜空,穿透薄如蟬翼的美夢,直直刺入居民們的腦海裡邊,將他們從安穩的夢鄉當中震醒。
也難怪他們會紛紛抄起周圍的電子裝置開始試圖聯絡外界,開始尋求幫助——雖說夜間的引擎轟鳴聲在許多城市都已經成了見怪不怪,逐漸被人習慣,在潛意識當中無視掉的間斷噪音,但半夜三更樓下傳來的鬼哭狼嚎聲,長達十數秒的引擎嗡鳴急速透過聲,還有那輪胎抓地有如尖鳴般的刺耳聲,種種反常的事情相加起來,就顯得很是古怪了。
即便偶有夜間賽車的不法之徒,但那往往也就是一瞬之間就掠過的一道轟鳴聲,而不是像今天晚上一樣,你跟著我,我追著你,連續不斷的響聲。
於是逐漸有睡眼惺忪的居民看向自家居民樓樓下,從這裡起,又分成了兩部分人。
一部分人,看著早上還沒有的賽道護欄,看著夜深人靜時刻聚集在大街小巷上的,本地的外地的狂熱粉絲,看著早上還存在著的,現在已經被拆除換成了賽道地面的車道綠化帶,無法相信面前的一切,只能努力說服自己這是一場夢,四肢一挺直愣愣地躺倒在床上,不去多想,想要強行以意志力遮蔽掉外界的惱人噪音。
另一部分人,報案了。
但他們急切的呼喊聲註定無法傳出到賽場以外的範圍:因為主辦方早已暗中命人在一個個訊號站上面加裝了遮蔽裝置,隔絕掉這裡傳出的一切訊號——即便有人能夠撥通報案的電話,最後接通的,也只會是提前請來的假接線員。
至於那些可能會因為巡邏而闖入賽道的人們呢?他們則是被一件件大大小小的假報案給分散到了城市四處,忙於奔命,根本無暇顧及城市這一頭遙遙傳來的轟鳴聲。
而到了明天,一切又會像大夢初醒般恢復到了原狀,龔和在心底暗暗想道。
一旁的艾琳沒有注意到他的胡思亂想,繼續解說道:「黑色顏料完全遮蔽住了二十四號選手的視野,但他居然只憑借驚人的距離感,就操控住了自己的賽車!與此同時,車窗前面的雨刷也開始運作,試圖快速抹去這窗子上的黑幕……不過,從我們的視角看來,二十四號選手那邊似乎沒有半點進展!這黑色顏料,也許是清水沖洗不掉的強力汙漬也說不定!」
「這下可就糟了,」龔和回過神來,順著這個話題繼續向下說道,「雖然這個左轉彎幾乎已經要過去了,可後面還有一右一左兩彎——得熬過這兩個彎道,順利進入最長直線路段,二十四號選手才能有更多的時間處理自己面臨的窘境……問題是,他能夠熬到那個時候嗎?」
「……在這個短暫的直線路段當中,在進入下一個彎道之前,他必須有所作為,想辦法獲得更為清晰的視野!要不然,等待著他的,將是毀滅性的打擊!他周圍無論哪名選手,想必都很樂意輕鬆淘汰掉一名競爭選手!」
「前方不能視物,他該要怎麼辦呢?」艾琳丟擲了一個個疑問,「二十四號選手能夠找到更好的清潔劑嗎?還是說,他要想辦法探出身子來,以極為危險的方式,確認自己與前方路口的距離?總不能掉轉車頭,用依舊清晰可見的車尾朝前,繼續比賽吧?那可就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的一項壯舉了!」
雖然知道她是在說笑,龔和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倒車應該是不大可能了,倒車速度畢竟太慢,即便將油門踩死,將速度拉到最大,在這快節奏的比賽當中,恐怕也是在不斷落後的——如果這是比賽即將結束前的最後一個路口,倒是可以嘗試一下如此大膽的舉動。不過,既然二十四號選手不想放棄爭奪桂冠的希望,就必須得想出來個更穩妥些的法子。」
「……這賽車到一半,清潔劑什麼的肯定是找不到了。也就是說,如果他車子上本身沒有攜帶什麼強力清潔劑的話,就只能換個思路了——比如,將擋風玻璃敲碎。只有那樣,才能將這被顏料染的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見的前窗視野變回剛才的正常模樣。」
話音剛落,螢幕畫面上的那輛車子的前窗,就出現了一點微不可見的震盪感——要不是兩名主持人一直將注意力集中在這車子上,一直聚精會神地盯著該選手的一舉一動,恐怕都發現不了這麼細微的變化。
「二十四號選手動手了!他開始敲擊自己座駕的前窗了!」艾琳驚呼道,「只有將自己面前這一塊的窗戶敲出個足以視物的缺口來,才能讓自己的賽車之旅繼續下去!不知道二十四號選手,他能不能順利在進入彎道前做到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