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句,安思鬱眸中亮光一閃而過!卻又如流星隕落般,迅速恢復了沉寂……
她想說,卻又不敢說出:她想要的,並不僅僅是照顧而已……
……
正午時分,一家人坐在一起用午膳,四熱二涼一例湯,菜式清淡卻精緻。言子期依禮向岳丈敬了酒,杯酒入肚,安如柏道:“言將軍?”
言子期道:“岳丈大人,叫小婿子期便好。”
安如柏聞言點了點頭,又道:“子期,令尊當年被傳攜帶情報叛逃之事,你怎麼看?”
萬萬沒想到,在這樣一派溫馨和樂的情景下,她爹竟突然冒出這樣一句話,直白至極,毫不留情!安思鬱一口食頓時噎在了喉心!咽也不是,噴也不是。她忙去看身邊的言子期,見他神色頓然凝重,臉色似發白幾分,慌忙順了這口氣,制止道:“爹!”
她爹見她出聲,瞪了她一眼,目光仍是望向言子期,似在等他的回答。言子期頓了頓,口中菜色也霎時失去了味道,道:“先父一生忠君為國,我信先父,絕不會做出叛軍叛國之事。”
“那麼,你是說,廣郡王當年所言,不可信?”安如柏道。
“不可信!”言子期堅定道。
安如柏聽他如此說,鼻中似是一哼,又道:“你如何判斷?可有證據?你現在身居高位,如此斷言,是否有失偏頗?”
言子期神色如常,愈加堅定回道:“現下,我的確沒有證據證明先父清白,但僅憑瘋癲之人一面之詞,同樣無證據證明先父曾做過這些。我會查明事情真相,為先父恢復名譽。”
安如柏還未來及答話,一旁的安亦恆卻開口道:“未經佐證之事,確實不可妄下定論。我現下正協助宋御史修本朝史,言老將軍之事,我或許可以幫得上忙。”
雖然只是寥寥幾句話,言子期卻覺溫暖入心,忙站起身,向安亦恆深施一禮,道:“多謝兄長。”
安如柏卻又狠瞪了安亦恆一眼,復將目光移向言子期,冷冷道:“你既有心,就該儘快查明,莫要讓言家上下受此之累!”
言子期聞言,只是站定原地,向安如柏施了一禮,一言不發。一旁安思鬱卻無論如何已按捺不住,一臉不解,大聲道:“爹,您……您為何要說這些?”
話音未落,安如柏卻拂袖離席而去。安思鬱呆呆坐在那裡,臉上紅白相間。她雖知父親一貫頑固執拗,極重氣節品性,因言父傳聞一事不喜言子期,但也絕沒想到他會在此時發難,半分情面也沒有留給他的女兒和女婿。
她心中充斥著滿滿難堪與不解,就算,就算傳聞是真的,又和言子期有什麼關係?
她卻不知,得知皇帝授意言安兩家聯姻之時,她父親安如柏曾求見太后,以身份低微,不敢高攀為由委婉拒絕,實則不想同曾受叛國質疑的言家扯上關係。皇帝卻並未採納,仍堅持己見,才把她和言子期硬是湊在了一起。後來,她留書出走,莊靜郡主直接登門嘲諷安思鬱沒有家教禮數,安如柏則譏諷回擊言敬叛逃為人不齒,雙方不歡而散。今日的安父見了言子期,那股無名之火壓了再壓,終還是沒壓住,爆發了!
……
“將軍……那個……”回去言府的路上,安思鬱覺得不能再沉默了,小聲試探道:“我爹今天說的話,你不必放在心上……”
她期待言子期能有些什麼反應,生氣也好,發火也罷,可是面前的言子期卻置若罔聞,不發一言。安思鬱一顆心緩緩下沉,又道:“我爹他就是這樣,迂腐又頑固……你,你不要……”
突然,言子期道:“那你呢?”
安思鬱一怔,“什麼?”
“你對我父親的事情,是怎麼看的?”言子期道。
安思鬱認真的想了一下,道:“真相怎樣,我不知道,也不好下定論,但是……”她抬起頭,直視言子期的雙眼,無比誠懇道:“將軍的為人如何,我是知道的,那麼我相信,言老將軍必同將軍一般是正直忠君之人,絕不會是傳聞中說的那個樣子!”
言子期聽她如此說,微微愣住了,面上寒冰似消融了半分,半晌,他啞聲道:“謝謝。”
自言父身死,傳聞便如清水漣漪,一圈一圈蔓延開來,類似安如柏這樣的話語,或嘲諷、或質疑、或不屑,他,以及他的母親、他的姐妹之前是沒少見過的。後因他戰功赫赫,在朝中較為得勢,那些不善的眼色、話語統統轉為了或真或假的恭維,令他心寒。但安亦恆安思鬱兄妹的話,卻在他心中種下了一抹暖陽,令他感覺有些東西,似乎並沒有那麼值得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