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裡和從前一樣,但已經沒有了那個女人的笑臉相迎。
許鶴年站在寢殿外,看著劉曜。
他瘦了一大圈,身體竟然也佝僂了許多。臉頰凹陷,滿臉胡茬都看不出本來的面貌。雙眼之中也有了渾濁之意,甚至在進門的時候被門檻絆了一下,要不是許鶴年及時出手,他恐怕就又摔了。
“你怎麼還沒走?”劉曜滿嘴的酒氣,推了推許鶴年。
許鶴年倒是和一年前一樣,就連衣著拂塵都沒有任何改變。如果硬要說有什麼變化,那可能就是眼中不再有光,全是悲憫之意。
“我等女郎下葬後就回鍾南山了。這也算是完成了師父交給的事情,有始有終。”
“許鶴年,你為何來?你是不是算出來三妹妹要出事?你為什麼不阻止?你為什麼不告訴朕?”劉曜忽然暴怒了,揮起了拳頭想要毆打許鶴年。但他腳步不穩,差點又摔了出去。
“這是她的命。”許鶴年閃開了身子,這次沒有扶他。
“什麼叫這是命?難道就不能逆天改命麼?”劉曜大吼道,他身後的侍衛親隨以及大將軍郭金,還有一同征戰出去的袁蹇碩,張衡全都跟了過來,他們只是站在寢殿外,也沒有近前一步。
袁蹇碩和張衡明顯又紅了眼眶,雙手顫抖。
“師父曾經說過,與鳳命的女子在一起,若是那男子的命格不夠,就會得到反噬。但若是那男子命格貴氣且殺戮十足,就會反噬鳳命女子,以血而終。之前,我勸過女郎,莫要同你在一起。但是,她不肯,她說不能負了你的情深義重。”許鶴年很是平靜地說著,但字字句句都扎進了劉曜的心中,全都是血窟窿。
“為什麼沒有人和朕說過?”劉曜瞪大了雙眼,眼中全是血紅色。
“你會聽我們說話麼?你會聽女郎說話麼?”許鶴年向前跨了一步,“你是皇帝,你有至高的權利,你的心裡只有天下,可曾有女郎呢?”
“怎麼沒有?她是我的全部!”劉曜的身形一直在晃。一年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提起羊獻容,他所有的日子都在排兵佈陣,在沙場殺戮。這一刻,吼出這一句的時候,他整個人都暈眩起來,直直地後仰倒在了地上。
此時,郭金和袁蹇碩他們趕緊跑了進來,企圖將他扶起。但劉曜卻不肯坐起身,只是仰著頭,不讓眼淚流進口中,因為實在過於苦澀。
許鶴年又近前了一步,對劉曜說道:“那現在我告訴你,你也不會得到這天下,而且會穿心而亡。”
“許鶴年!”郭金已經吼了起來,“你放肆!”
“看看,說了實話,洩露了天機,你們也不信,是不是?”許鶴年的臉上竟然出現了一絲鬼魅的笑意,“這天下根本就不會是你們的,也不會是任何人的。爭名奪利,都是徒勞的。”
“許鶴年!”郭金又吼了一聲,他的拳頭都攥了起來。
劉曜坐在地上看著許鶴年,忽然又笑了起來。“是啊,你說的,朕都信的。”
“那就好。”許鶴年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這裡。他還有許多事情要做,他要送女郎羊獻容最後一程,這是他在世間最後一件凡塵俗世。之後,他便會迴歸終南山,此生此世都不會再下山了。